前几天收到一个包裹,是老友自己写的书。名字叫什么重生,我看了第一章就合上了。
诸如此类的空谈,就像是垃圾篓里的废纸,硬被文豪们吹成金子。
不切实际。
好巧不巧,读者爱看,有人买账。
他告诉我,现在读者都爱看一些高深莫测的文字,再配上一些爽到爆的剧情,最好能娶七八个老婆。
“世界,别把你那些扯犊子的故事摆上去,整点修仙,整点玄幻,早就火了。”
我想也是,挣钱嘛,不寒颤。
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喜好,有的人没办法实现的就尝试着做梦,有的人做梦都没办法实现的那就看书,之后才有了爽文这一说。
我想我多多少少也有一点成分,我只有一个朴实无华的想法。
“全世界剩我一个男人。”
多么朴实无华又无理取闹啊。但是确实有人敢想,甚至都想好了接下来会怎么的风光。
我是一个纯正的老马唯物主义者,一切牛鬼蛇神都是子午须有。
也许这就是现在人的病根,对不切实际的充满幻想,认不清现实,就会做噩梦。
1.
年底在一家麻将馆,我和几个朋友打了几圈。
除了我之外,都结了婚,更离谱的是,小周已经结两回了。
“二筒。”
“碰。”
麻将上悬着烟味,小周用手指用力的搓,要用手指开眼看牌,才是雀圣的境界。
“世界,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
一日三餐算还不错,一日一餐也还不错,总之活着就是还不错。
“我看你最近写的那本书,你怎么不把老子的爱情写进去呢,多潇洒哦。”
“发财。”
“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被那个丫头耍的裤衩都没得了,还潇洒。”
小周呵呵一笑,猛吸一口咽,吐的到处都是。
我认识小周的时候,小周是做快递生意的,开在小区楼下,每天生意好得不得了。
半年不到就开上了车,还非搁我这炫耀。
“怎么样,哥带你去潇洒。”
年近半五十,有房有车,有事业,人长得还不赖。
在我眼里,算是成功人士。
有一次,小周非要拉着我一起去喝酒,换做平常,我是拒绝的。
朋友都知道我,喝酒容易上头,停不下来。
“我约了个姑娘。”
我去,大爷的真靠谱啊。
小周是一辈子好兄弟,呜呜呜,都这岁数了还想着先给我解决感情的事。
“你帮我看看适不适合我呗。”
“你大爷的。”
我抽走快递,准备立马就跑。
他直接开口这辈子不收我快递费,那我也只好为兄弟两肋插刀。
城南的西餐厅,不时会有小提琴时传过来,我意识到,穿着休闲装来有些不得体。
小周掐了掐表,一边招呼服务员点菜,一边整理自己的衣着。
“别紧张,小场面。”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四处躲避,我只是若无其事的看着手机。
七点,那个小周嘴里的女孩出现在眼前。
经过一番认识,才知道她还只是卫校的一个学生。
“大爷的,吃嫩草阿。”
小周用胳膊肘捅了捅我的腰,我扭过头,硬生生挤出个微笑。
赤裸裸的电灯泡,全程都要负责话题引导。
“大爷的,不谈恋爱也这么麻烦。”
小周和阿梦是在卫校的快递站认识的,阿梦说,她没见过这么帅的快递员,也没见过有人开小汽车送快递。
“原来小周靠的是钞能力。”
一周七天,七天五次,每天下午都会在学校门口接阿梦出去玩。
把我小周去的地方都去了个遍,就连我们发誓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的秘密场所,也得说的一干二净。
小周就这样,花着钱和时间,让一个本没有交集的女生,爱上了他。
只可惜,像是那本小说一样,结局烂尾。
我做的第一次伴郎,是在小周的婚礼上。
我随了五百块,笑着说这是我一年的稿费。
小周说,“以后你的书我要垄断。”
我哈哈大笑,这家伙真是脱裤子放屁,什么都能说出口。
我坐在婚礼现场,看着他一步一步接到他的新娘。
我眼睛不禁有点湿润,像是看自己的儿子终于有了出息。
“记得给我也介绍个女朋友。”
我端着酒杯,对着满面的鲜艳,对着我的好友小周。
“介绍两。”
小周还是那样,喝完之后会哭,他哭他自己的爱情来的太快,哭他自己幸福的太突然。
后来,小周放弃了快递的生意。
把攒的钱都拿出来开了一家火锅店,小周说,“媳妇爱吃火锅。”
“大爷的,还不给我免单。”
我去吃,小周从来没收过钱,但我都有偷偷转给店里的收银员。
“啥时候在书里能看到我。”
小周真的有在看我的书,还把那些书放在店里装饰,但是没做到垄断。
“我不写那些美好爱情,除非你离婚,我可以把你写的更悲情点。”
再后来,小周来找我借钱。
“什么,你当我高富帅啊,一口要十万。”
我刚吸进嘴里的凉粉直接喷到桌上,小周的眼神很空,像是好几个晚上没睡。
他说,媳妇开网店被人骗了,亏了十几万,实在凑不到才来找我。
也是,平时也从来没找我帮过忙。
“有钱再给我。”
我给了他一张卡,密码是六个一,小周终于挤出点笑容,安心的点了点头。
再后来,我去小周的火锅店吃饭,发现装修换了格调。
那个收银员告诉我,小周把店卖了。
说了好久之后,才知道小周和阿梦离婚了。
“大爷的,我的十万块钱。”
小周说,阿梦嫌他没用,没有追求。
一个男人把自己爱人的喜好当做追求也能被说成没用,我有点同情他,因为我们都是男人。
小周给了我一张卡,是那时候我交给他的那张。
“我没动过里面的钱。”
小周早就知道,有些事是没办法用钱解决的。
那晚他们吵架,阿梦用自己的天真不懂事压的小周喘不过气,随后跑出去夜店蹦迪,喝到五点,还是另一个女生打电话给小周,才接回家。
紧接着好几天,都是同样的生活,最后打过来的是个一个男人,告诉小周抓紧把离婚手续办了。
阿梦的父母从乡下赶来,哭着说对不起小周,小周理解,自己也有错,再有用些就好了。
就在我出差回来的前几天,小周和阿梦离婚了,小周身上就剩下一张卡和空荡的房子。
我再找到他时,他正在一家麻将馆里搓着麻将,脑后明显多出一些白发。
一个近半五十的小伙子,变成了快四十的油腻大叔。
他冲我笑了笑,联动着满嘴的胡渣。
“小周你大爷的,这下真要把你写进去了。”
就这样我陪他搓了一下午麻将,输了两百。
之后我又飞回外地,他总是隔三差五给我发消息,有的没的聊了一堆。
我怕他一个人受不住,就给我妈打电话,没事干送两个菜过去。
2.
我也没有想到,我第二次做伴郎,还是在小周的婚礼上。
那是我妹中考的庆功宴上,小周和我做一桌,然后看过来,支支吾吾的说,“那个,明天有空吗。”
“打算在家留几天。”
我有听说,小周重启了快递的生意,虽然没了之前风光,但也还是如意。
也有听说,小周和面馆老李的女儿有点意思。
“我明天结婚了。”
“卧槽,你大爷的。”
小周有些害羞,但我看他全是鄙视,他答应给我介绍两个,没想到自己娶了两个。
“想清楚没。”
“十分清楚。”
“你大爷,你上回也这么说。”
第二天的婚礼,我一如往常的随了五百,并嘱咐他,下次这样就没有了。
老李的女儿叫阿雅,上学时候就是隔壁班的同学,每天放学都回来帮老李打理店面。
不得不说,她家的阳春面真是街坊出了名的,每回嘴馋都来吃。
老李的事不是很清楚,就知道是个寡人,有人说老婆跑了,也有说是被拐了。
我想这和小周应该也差不多,毕竟都是在爱情里的拾荒者。
直到婚礼结束,我都没有任何起劲地方,没有一丝的新鲜感。
小周吐着烟,眼睛迷成一条缝,然后把面前的麻将推倒。
“不好意思,自摸,各家20。”
我看着自己的筹码,像快被抽干的河流,见底。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班之前那个曹逸。”
“记得,那个迎风尿尿的倒数第一。”
麻将馆里笑声一片,少有的放松,没有高楼的束缚。
“他和裴月结婚了。”
“大爷的,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3.
小学班里有个稳坐倒数第一位置的,是曹逸。
从三年级开始就同班,也就是那时候就已经是倒数。
我们班里有个帮派,叫青天帮,领头的是曹逸,副帮主自然就是我。
曹逸说,要像少年包青天一样,惩恶除奸。
第一个敌人,那必定是老师,自此之后,再也没写过作业。
江湖上少有的侠肝义胆,我是副帮主,分量没那么大,所以我只负责给曹逸跑腿。
裴月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成绩和曹逸成反比,合在一起,应该就是满分。
有一回体育课,曹逸喊着青天帮数人围着隔壁班的学习委员。
“兄弟们,就是他昨天给裴月背后贴小纸条。”
六七人围着他,只要帮主下令,青天帮必定使命必达。
曹逸突然想起了《功夫》里的片段,打败别人最好的方式不是打架,是羞辱。
二话不说脱下裤子,滋了一身。
兄弟们都看傻了,没有一个照做,都在鼓掌。
第二天,曹逸没有出现在学校,青天帮不能群龙无首,我身为副帮主肯定要主持大局。
“学习委员,这道题我不会做。”
裴月是我的同桌,所以我才有资格做副帮主。
裴月扎着马尾,嗲声嗲气的回答我的问题,还学着电视剧里的台词。
“小笨蛋。”
然后噗嗤一笑,用手娇羞的遮住,我大为震撼,都是小学生,你真幼稚。
大概两天后,曹逸又统领着青天帮,这次不一样的事,他的脸上有微微的红肿。
隔壁班的学习委员,他哥是上一届的学长,从三年级开始,青天帮最大的死对头就是他哥的木叶帮。
但是实力差距过大,一直以来都井水不犯河水,直到曹逸的那趟浑水。
我有问过曹逸,“大哥,为什么你次次倒数第一。”
曹逸轻蔑的一笑,换做别人我不告诉,但你是我大哥马子的同桌,我告诉你。
“倒数第一,就能吸引裴月的注意力。”
帮主不愧是帮主,在我们纠结零花钱不够用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泡妞了。
我怀疑我们才是小学生。
之后一次测试,倒数第一变成了我。
我故意每一科都没有写名字,算不上成绩,可以是全校倒一。
相比于曹逸,我更吸引注意力,但不是为了泡妞,就只是为了我的魅力。
后来,我和曹逸打了一架,他觉得我在勾引他的马子。
男人都是,能先动手先动手,打累了再讲道理。
“世界,我误会你了。”
夕阳下的操场,两个江湖侠客卧在草地上。
突然,曹逸起身,一脸坏笑。
“今天,本帮主就把我最厉害的绝学传授给你。”
话刚说完,就脱下裤子边跑边尿,我可以清楚的看见。
余晖下,有一小孩,迎风滋了自己一身。
“帮主,这绝活我不学……”
4.
不知不觉天都黑了,小周骑车电动带我一路。
我问他奔驰和电动车哪个更好。
其实就是变相的问他,阿梦和阿雅,哪个更好。
直到小区楼下,阿雅手机打着灯,现在门口,我就知道,这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我顺着星星,闯进满是黑夜的路。
失恋对我来说,其实是噩梦。
并不是因为其结果会让人多么痛苦,只是它会是不是出现,然后反复告诉你自己做的多么不好。
正如洪水猛兽,在毫无防备的时候,尽情撕咬。它把你的回忆扯的破破烂烂,曝光你羞耻的不堪。
静哥就是这样的人。
前段时间,静哥给我发了语音,说自己配不上何老师。
我知道,静哥自卑了。
一个要强的人开始低头,那就说明,骨子里的自卑出来作怪。
张静大学是设计专业,空余时间就随何老师一起工作,算得上是助手。
可何老师接触的大多都是中上流客户,鲜少有张静能答的上来的知识块。
久而久之,两人出现的问题也越来越多。
说是助手,倒不如说是跑腿。
静哥在电话那头,调侃自己。
有一个客户,要做新家装修,要一份室内设计样图。这种事一般都是何老师负责,静哥私底下也偷偷做了一份。
交稿时,被客户当面羞辱一翻,说是何老师随笔画的草稿。
事后再怎么哄说,张静都没有听进去,只是觉得他们的差距越来越大。
那几晚,张静梦里都在见客户,然后被否定。
梦里的何老师,成了帮凶,连着批评。
奇怪,明明是恋爱,但总觉得像是在完成任务。
“世界,你说为什么要谈恋爱。”
“因为寂寞吧。”
“你寂寞吗?”
“寂寞。”
“那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我害怕做噩梦。”
我不是很愿意直面自己,所以充分利用逃避的机会。
但是静哥不会逃避,与其失恋,倒不如早早就离开。
那个夏天里连口红都涂不周正的女孩,把自己的路看的那么清。
静哥说,她只是暂时离开,不是不喜欢。
等自己成长了,再来找他。
“这对何老师公平吗?”
“这世界没有公平,更何况,需要自私。”
静哥在电话里说话格外冷静,几年的时间,就变得和之前认识的判若两人。
或许,这才是正确的恋爱观。
我抱着猫,回到房间,对着满屏幕的文字,一点一点的重新审视着,像是读出了声音。
“世界,如果我离开你,你会怎么办。”
“我会写书。”
“我会把我们的故事写下来,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
女孩噗嗤一笑,还轻轻的锤着我的胸口,嘴里念叨着。
“幼稚。”
刹那间,窗外亮如白昼,电脑在桌上扣的死死,猫躺着床边,我横七竖八的躺在床上。
翻看通话记录,只有短短几分钟,最新的聊天记录也只是到,昨天夜里十一点。
“你大爷的要是再打电话睡着,我一定宰了你。”
我即刻打开电脑,想了想,在最上一行,写到。
“如果恋爱,是让人甜到发腻的巧克力,那么,失恋就是一场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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