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三无禅师
还是到三无寺躲几天吧，等过了风头再说。
三无寺处于市中心，寺院不大，但寺名古怪，怎么看都能和不合格的产品联系在一起。
其实合不合格啥的黄中元不知道，他知道这个寺庙中有三位神僧，一位法号无福，一位法号无寿，一位法号无禄。
虽然黄中元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并且对父亲的印象也就停留在电视上的亲子节目的阶段，但父亲还是给自己留下点东西。不是钱。
黄中元在十五岁之前就没摸过百元大钞。他留下了他的人脉，这三无寺的三无禅师就是父亲的人脉。
黄中元高中毕业，原本第一志愿是京都大学，但这位无福禅师打电话忽悠了自己的奶奶，硬生生的将第一志愿改成了这个小国的非重点大学。
无福给出的理由是，自己是父亲的熟人，可以照顾到孩子以后的生活。
孩子远行，做父母的总是很担心，何况隔代亲，奶奶想都没想就替自己答应了，黄中元不想老人家不痛快，只能痛快的背井离乡，来到这座城市。
所谓的照顾，就是在三无寺中给自己留了一间厢房。
厢房倒也蛮干净，干净并不代表清净，这不，要房租的又来了。
和聂倩倩不怀好意的要房租不一样，三无寺要房租简直就是行恶。很多时候，黄中元都以为三无禅师学了自己的那一套，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黄中元看着眼前的中年和尚，年纪也不大，也就四十五六岁的模样，胡子倒蛮长。
“你是不是从出生就没刮过胡子？”黄中元小心翼翼的问道。
“别跟我扯，怎么样，这次你想通了？愿意来我庙里出家？”无福禅师不耐烦的打断黄中元的话。
“你看我有慧根吗？实话说吧，我今天还破了色戒，踢过坏人。就我这样。佛陀是不会喜欢的。”黄中元极力否定自己。
“色戒，我隔三差五的就破一次，基本属于无可救药的地步。”为了加强语气，黄中元补充道。
“你……写过小说吗？”无福禅师一脸的玄机，显得莫测高深。
“写小说？不，从没写过，正经人谁写小说。”
“这么跟你说吧，其实读者并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看什么，当你的小说展现在读者眼前的时候，读者一拍大腿，嘿，这就是我想看的小说。作者真是个天才。终于找到我喜欢的了。”
这比方打得，黄中元竟然一下子无法接茬。
“可是我真的不喜欢做和尚，更不会拍大腿。”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告诉你，你印堂发黑，双眉倒悬，厄运缠身，断然活不过第二个本命年。嗯，你今年多大了？”老禅师苦口婆心。
“23.5岁，我还有半年寿命？可我没病没灾的，没感觉哪里不舒服呀。”黄中元突然好慌。
“快了，你再不受戒，你的厄运将会将你完全吞噬，然后你死了，它会接着找下一个宿主，这么说吧，你应该看过一些鬼片，那些被恶灵寄生后的人，哪个有好下场的？”
“我受戒了厄运就会离我而去？我再去工作，公司就不会倒闭？”黄中元内心有点动摇。
“这个倒不会，但你的厄运覆盖范围会变大，还会转移，这么跟你说吧，你原来肩膀上挑着一百斤的东西，你会感觉很吃力，但有人帮你分担了五十斤，你就会轻松许多。”
“完全驱逐厄运，那种美梦，我劝施主还是趁早放弃，免得生出执念。”
无福禅师单手合十，装出得道高人的模样。
大爷的，我做和尚和不做和尚有什么区别？所谓的厄运还在自己身上，不，比之前覆盖范围还大了，这以后怎么结婚生子？让老婆孩子跟着倒霉？
“我想死。麻烦大师在我死后帮我超度。还有，我要睡觉了，明天我还要做好事，几位失足的女子等着我去解救。我很忙的。”说完，黄中元倒头就睡，再也不理和尚。
无福禅师念了一声佛号，离开了厢房，离开之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香炉，然后点上一支香。
“这是檀梦香，可以让你睡得更好，我看你最近比较疲惫，好好睡一觉就好了。”无福禅师点完香，走了，脚步轻盈，无声无息，和来的时候一样。
“不会是迷香吧。这些和尚……啊呸，我想什么呢？和尚能有什么坏心思。还是早点睡吧。”黄中元起床看了看那支香，还是将香炉挪到了窗外。
关门，睡觉，明天去找工作。
窗外那支檀香，静静的燃烧，带着自己的执念，从窗户缝隙中钻了进去，然后安静的钻进黄中元的鼻孔。
“啊，好疼，奶奶，我知道错了。我真的是第一次看隔壁王姨洗澡，真的。啊……疼，疼，疼，奶奶，别拿针扎我的头，今天的针怎么这么粗？”
“我说实话，就看了三次。啊，不，四次，这次没骗你。啊，怎么还扎……”
黄中元在做梦，梦中奶奶拿着筷子粗细的针在扎自己的头。好疼，疼得那么真实。
挣扎，黄中元醒了。醒了，但无法动弹。
一群和尚将自己围在中间，口中念念有词。自己的头发已经被剃光，被一张桌子卡住了脖子。让人想起了内地南方一座城市的一道美食：猴脑。
这是要吃自己？
黄中元大吃一惊，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开始极力挣扎。无法动弹，浑身上下除了眼睛可以转动，其它的如同失联了一样。
鬼压身，我还在梦中？
很快，黄中元就被现实打脸，他看到三无禅师，一人手里拿着一支点燃的香，正在使劲的在自己头上蘸。如同吃火锅蘸酱一样。一股烤肉的味道在黄中元的鼻尖徘徊。
黄中元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肚子有点饿。
“啊，疼。无福大师，叔叔，你就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想做和尚。还有，做和尚不是只要剃头发就可以了吗？为何要烫疤，我以后还要娶媳妇，这疤美容院可以去除吗？”
黄中元大声抗议。
剃发和受戒完全是两回事，戒掉和阉割有本质的区别。
“别喊了，为了这三支香，我们等了一甲子，你以为我们做家长的容易吗？还不是为了你好。”无寿禅师安抚黄中元。
“什么香制作工期这么长？要六十年。啊疼。就不能轻点吗？我是第一次。”黄中元在痛苦中好奇心还没拉下。
“这叫往生香，收集众生愿力，凝聚而成。你说珍贵不珍贵？都是熟人，钱我们就不收了，你只要好好做个和尚就是。你看，我们迟早会老去，这庙以后可不就是你的。”
“这地段，你看看，能值多少钱？珍惜吧，少年。”
忽然，黄中元耳中传来无数嘈杂声。呼儿唤女，婴儿啼哭，市场叫卖，吵吵闹闹，无数人生活的细节一下子塞进了黄中元的大脑。黄中元死机了。晕了过去。
“这香后劲还蛮大。”醒过来后的黄中元坐在床边一阵发愣。“唉，还是让他们得逞了，我自己做过多少恶事，这次终于轮到我了。”
黄中元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光头，忽然愣住了，头上只有三个戒疤，这不对呀，我虽然没做过和尚，但也见过不少和尚，人家都是九个？八个？反正不是三个。
“唉，你们为什么半途而废，做事只做一半是什么意思？我只配当半个和尚？”黄中元冲着禅院喊道。
无寿出现在了黄中元的房间中，一如既往的悄无声息，和无福大师一个样。
“你以为那往生香是番薯白菜，满大街都是呀。一甲子后再来复诊。”无寿大师明显比较调皮。
“这一针能保我六十年不死？”黄中元有点不信。
“只要你自己不作，理论上可以。”
“耶，”黄中元用手比划出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说道：“我不需要念经吧，或者修炼什么武功秘籍之类的。还有，要不要每天都上班？双休还是单休？五险一金之类的有吗？”
“滚。”无寿大师鄙视道。
“你们刚刚还说我是这座庙的接班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那是诓你的。洗洗睡吧。”
无寿走了，留下一句歇语：“出家人不打诳语，罪过罪过。”
“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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