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景禾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凌波殿,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好心竟让那登徒子轻薄了,想起他病榻之上的下流行为,只觉得头痛欲裂,恨不得将北堂奕大卸八块才解气!
心中暗下主意,明日一定要将此事禀告父王,必要将北堂奕惩治一番方可解气!
一路思绪万千,忿忿不平地进入殿中,南景禾却看见了云少川在殿内来回踱步,似乎已经等了她许久,此刻南景禾亦无心思与他闲闹,拖着疲惫的身躯喊着:“小千,我乏了,送客吧。”
小千与云少川看着从外走来的南景禾,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气地模样,两人皆有些惊诧,南景禾平日里最是活泼闹腾,总有使不完的精力,今日这般倦态倒也是少见。
小千听得了南景禾的吩咐,便看了看云少川,恭敬地福礼道:“公子川,今日公主乏了,改日再叙吧。”
云少川没有理会小千的话,上前扶住了南景禾,便在她耳边轻声耳语道:“禾儿,我已知晓昨日追杀北堂奕的人是谁,你可想听?”
南景禾自是好奇,便点了点头,心想道北堂奕既是不愿提及昨日之事,想必是知晓何人在追杀他,若是自己知晓了先禀告了父王,到时亦可再告他一条欺君之罪!随即二人又进到南景禾的书房,云少川看到书房里零零散散几幅书法,忍不住嗤笑出声:“禾儿,你这字竟毫无长进。”
南景禾本就心烦意闷,此刻云少川又拿她取笑,若是平时定要与他打闹一番,只是此刻只想弄明白昨夜之事,便也难得理会云少川的取笑。
“昨夜那两人究竟是何身份?快说与我听!”南景禾急切地问道。
云少川却是不紧不慢地将南景禾拉到一处坐下,方才道:“禾儿别急,听我慢慢道来。”
“我今日见那北堂奕竟是西周世子,我便知晓,此事不简单。幸而昨夜与那两人交手之时,便记住那二人模样。午时,我便临摹了那二人画像,遣了陆骁去打听,果然....”
南景禾正听得要紧之处,云少川却突然断了话,“果然怎样?”南景禾双手揪住云少川的衣袖,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云少川此刻脸色却有些异样,他见南景禾如此关切北堂奕之事,不悦道:“禾儿,你为何如此关心北堂奕?”
南景禾见云少川误会她此刻是在关心北堂奕,气急道:“谁说我关心他!此刻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云少川却被南景禾突然的怒气弄得有些不明所以,看着眼前的南景禾,才发现她的发丝凌乱,连早些时辰簪上的蝴蝶流苏都不见了,遂问道:“禾儿,你为何这么晚才归来?刚才与谁在一处,为何发丝凌乱?”
云少川层层追问,南景禾一时语塞,自己被轻薄一事,自然不愿声张,便又平息了刚才的怒火,若无其事地道:“因午时母后召见,我与五姐姐有些争执,便互有推搡。”
“那野蛮丫头,你理她做甚?你没吃亏吧?”说罢,云少川伸手想为南景禾理一理散落在前胸的一缕发丝,却被南景禾巧妙地闪躲开。
“少川哥哥,我自然不会吃亏,快继续说与我听,陆骁查到些什么?”南景禾问道。
“原来那二人竟也是西周人。”云少川刻意加重了西周二字。
南景禾又是一惊:“北堂奕竟被自己国人追杀?”
云少川点了点头,继而道:“陆骁还查到那二人是北堂宣的门客,而北堂宣是西周王的三世子,正是北堂奕的王兄。且从西周一路至南庆,已经多番刺杀了,那北堂奕也是命大,硬是撑到了南庆王宫。”
闻言南景禾更是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问道:“竟是他的兄长派人杀他?”
南景禾此刻突觉心里惊动,难怪北堂奕不愿提及,家丑不可外扬,如今已是质子只身入敌国,若是声称自己的亲兄长一路派人追杀,那他在南庆国必定很难生存。南景禾又想到自己生来娇贵,与众姐妹最大的矛盾也不过是拌拌嘴,怎能相信竟真有史书所言的兄弟残杀之事,而此事自己眼睁睁见过了,忽而觉得整个身子都凉悠悠的。
云少川亦是感慨地点了点头,叹道:“君王之家,古来如此。禾儿,你幸而是女儿身。”
南景禾重重点了点,觉得云少川所言十分有理,便是想着南景欣那不可一世的模样,也觉得顺眼多了,至少她们之间还并无如此深重的仇怨。
云少川离去之后,南景禾心里又开始打鼓,本来决心要教训教训北堂奕,可听得了他一路如此艰难,且又身负重伤,若是自己当真禀告了父王,他岂不是真的没有一点好日子过了。
“罢了罢了,权当今日是被那狗啃了,鸡啄了...”南景禾在沐浴池里,拍打着池中的水花,自言自语道。
“公主,谁这么傻被狗啃了,鸡啄了?”小千一边问,一边将花篮中的新鲜玫瑰撒入池中。
南景禾猛地转身:“小千,你走路没有一点声响,可是要吓死我!?”
“小千惊扰了公主,请公主息怒。”小千又福了福身,但语气依然平静,小千知道南景禾的性子就是如此,并不会真的责罚。
“小千,你见过北堂奕么?”南景禾转身向小千问道。
“并没见过,只是听其他宫人说起,是西周世子,生得十分英俊呢,只是不爱与人多话。”
南景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用玉手划过铺满玫瑰花瓣的水面,水面便起了阵阵涟漪。
小千又浅笑道:“要小千说,再英俊也比不过我们的公子川。”
“你没见过那西周世子,为何觉得他不如公子川?”南景禾不解地问道。
“公主,难道您不知道公子川是咱们南庆国最优秀的男子么?他英俊潇洒,文韬武略,不仅上京有许多达官千金倾慕于他,就连几位公主也对公子川青睐有加呢。”小千的语气似是十分骄傲。
南景禾咯咯地笑出声,别的也就罢了,一想到大姐姐那样端庄老成,满口圣贤的人,竟也会喜欢云少川这离经叛道的公子,不由得在脑中幻想将他二人并肩而立的模样,觉得十分突兀。
许是南景禾与云少川终日厮混在一起,便是再好看的脸,南景禾也不觉得多么惊为天人了,越年长便越忽视于他的容貌,竟不想他如此受欢迎。
见南景禾沉默不语,小千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了南景禾不悦,便又连忙坚定地说道:“纵是别人如何觊觎,公主也请安心,公子川只会求娶您一人。”
南景禾听小千竟又扯到她身上,此话云少川也曾信誓旦旦地向她提起,不免心生疑惑,问道:“为何你们都认为我要嫁与公子川?”
小千此时便捂住嘴,笑了起来,道:“公主,此事早已定下,还是您亲口请求王上应允的,您不记得了?”
南景禾‘呼’地站立起身,将食指指向自己,难以置信地问道:“我请求父王应允我嫁与他云少川?”
小千连忙将亵袍为南景禾披上,再次言之凿凿道:“是啊,您七岁那年便缠着大王,口口声声说着‘要与少川哥哥成亲’呢,王上金口玉言,当即便应下了。”
南景禾简直欲哭无泪,此事她全无印象,可是小千没有必要说谎话,顿时心里生出一连串的疑问,如果此事为真,那也只是年少懵懂,父王怎会如此草率便将她的婚事定下,看来须得找父王好好分说分说了。
翌日。
南景禾称病未上学堂,一来是不想看见北堂奕,二来是想找父王解除与云少川的婚约。南景禾知晓父王平日此时都在政和殿批阅奏章,便乘着轿撵前往。
到了政和殿前,南景禾轻手轻脚地进入殿内,身处巍峨高大的殿宇,心中油然生起一种肃穆之情,此刻上方正端坐着南景禾最为敬仰的男人,南庆国君王正眉头紧锁,不苟言笑的翻阅着奏章,见到来人,却又立马换上了平日里眉目慈祥的模样,南庆王朝她招了招手,宠溺道:“禾儿,今日怎么得闲来看父王?”
南景禾便顺势坐到南庆王身侧,将头靠在南庆王肩上,撒娇道:“父王不来看禾儿,禾儿可想父王了。”身为南庆王最宠爱的小公主,这份殊荣也是独一份的,其他姐姐对南庆王皆是敬畏,唯有南景禾能在父王这里像一个真正的小女儿,肆意撒娇。
南庆王宠溺地摸了摸南景禾的头顶,笑着道:“无事献殷勤,说罢,想让父王为你做什么?”
“禾儿哪有,只是父王狠心,竟舍得将女儿嫁人。”说罢,还带着些许呜咽声。
“女儿大了,自是要嫁人的,你与公子川青梅竹马,他的娘亲也是父王的长姐,待你及笄之年,父王便会给你们赐婚,如此亲上加亲,甚好。”
南景禾从南庆王怀里离开,质问道:“父王!禾儿的婚事就不能自己做主吗?”
“这便是应了禾儿当年的请求啊。”南庆王哭笑不得的望着南景禾,当真是女大十八变,日日心思不一样啊。
“父王,禾儿当年才七岁,哪里懂得什么婚嫁,不过是说着玩罢了。”南景禾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着急的神色解释道。
南庆王脸色微变,然后注视着南景禾发问道:“嫁与川儿,禾儿难道不欢喜?”
“禾儿也不知,禾儿喜欢与少川哥哥在一处玩儿,可是从没想过嫁与他。”南景禾半闭着眼,认真思索着南庆王的询问,脸上露出委决不下的神色。
“禾儿,此事已早说定了,若是此时毁约,你姑母定会恼父王。”南庆王长叹一口气,继而再次劝说道,“禾儿也不必忧心,你既是喜欢与川儿在一处,便是不厌恶他的,况且离你及笄还有两年时光。”
“父王...”
“好了,禾儿,父王还有奏章未阅,你且先回去,父王得空了去瞧你。”
南景禾见父王下了逐客令,便也不好再缠着他,于是只得心有不甘地离开了。
一路上,她心里想道:少川哥哥与我一同长大,我自是从不厌恶他的,他虽爱捉弄我,取笑我,可是也常常陪伴我,别人不敢做的事情,少川哥哥总是一勇当先,从不顾忌他人目光,可若要成亲,心里总是觉得不是滋味。
不知不觉间,南景禾竟行到了易安堂,林云捧着煲好的药罐子正往内殿行去,瞧见了南景禾,便上前请安道:“公主金安。”
南景禾行到此处便觉得胸闷不已,此刻林云仍是半弯着身子,南景禾转身欲走,那林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公主,昨日之事,请公主雅涵,实乃...实乃我家公子迫于无奈。”
“迫于无奈?还有更冠冕堂皇的说法么?”南景禾本来已经心软,没有打算再向南庆王告发,此时林云再度提及,无疑让她心中怒火丛生。
林云眉头紧皱,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地,叹了叹气,说道:“公主,个中由来,如果您不介意,林云愿向您一一解释。”
说罢,林云张望了殿外,见无人走动,便邀南景禾进入内殿,南景禾初时有些抗拒,生怕自己又像昨日一般羊入虎口,便迟迟不肯挪步,林云便道:“公主放心,公子奕此刻还在学堂进学,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南景禾便跟随林云进入内殿,林云将那药罐放下,复又面对南景禾而跪,神色哀伤地祈求地道:“公主,只有您能救公子奕了,林云求您救救他吧。”
南景禾不解其意,将他扶起,问:“他好端端地,我为何要救他?”
林云面露难色,最终还是定了定神,缓缓开口:“公主,您知道什么是质子吗?”
南景禾点了点头。
林云又苦笑道:“不,您不会知道,质子是君王家的弃子,一旦成为质子,便意味着君王不重视这个世子。公子奕,他虽身在君王之家,可是他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这一点,想必公主从未体会过吧。”
“公子奕他生性纯良,不争不抢,既是被西周王安排到南庆国做质子,他也坦然接受了,可便是如此也遭人嫌弃,他们要将公子奕赶尽杀绝!”
此事南景禾已从云少川那里听得,再听到林云细说,仍是觉得心惊胆战。南景禾不发一言,静静待林云叙说着,只觉得他的声音越来悲凉,自己竟染上一丝愁绪。
“公主,您有没有注意到易安堂,并无一名侍女?”林云开口问道。
“是大总管没有分配吗?”昨日南景禾便已觉得奇怪,易安堂除了林云,便只有几名掌事内官在侍奉。
“不,大总管事事都安排得十分妥帖。”
“那为何...?”南景禾不解地问道。
“公主,公子奕他绝不是有意冒犯您,只因...只因卑鄙之人利用巫术在公子奕身体里种下了情花毒,每日酉时便会发作,一旦发作便会像昨日那般...不受控制,此毒虽不至死,但若在毒发之时无法宣泄,便会损坏脾脏,长此以往身子便会从内而坏,幸而我兄长林风颇识巫术,研制了缓解毒性的药丸,这才让公子奕这些年能少受些痛苦,只是...我兄长林风也受了重伤,这些时日在上京城客栈内休养,我过于愚笨未能学得兄长的制药之术。公子奕担心自己毒发之时无法控制,才将大总管指派的侍女一应遣散出内殿。是林云昨日顾着给公子熬药,忘却了时辰,才导致公子奕昨日毒发,而冒犯了公主。”
一席话下来,南景禾已是瞠目结舌,难怪昨日觉得北堂奕忽然只见判若两人,竟是遭了这等险恶的毒药。
“可你让我救他,我如何救?”
林云思索了片刻,神色悲伤地道:“其实我也不知,只是林云觉得七公主为人热诚善良,听得上月节那夜在上京,也是公主仗义相救,公子奕才脱了身。林云今日将公子奕的秘密告诉了您,一来希望公主能够谅解公子奕昨日的唐突,二来,公子奕初来南庆,还请公主能够多加照拂,林云在此感激不尽,日后只要公主一声言语,林云愿为您鞠躬尽瘁!”
说罢,林云十分郑重地朝南景禾拜了拜,南景禾听闻了如此北堂奕如此坎坷的经历,心下五味杂陈,早已将昨日的愤慨抛掷脑后,她扶起林云,义正言辞道:“你放心,有本公主在一日,北堂奕在南庆国绝不会再被欺辱!”
林云再次叩谢,见天色已晚,便遣了内官将南景禾护送回去。
南景禾走后,林云方将药罐中的药,小心翼翼地斟在碗中,端着药从内殿的里间走去,床榻之上的少年痛苦地低吟了两声,林云便迅速上前,将少年的头扶起,小心地将药喂入少年口中,待少年吞服下后,方才关切地问道:“哥,你感觉好些了么?”
林风服下药,声音有些虚弱地道:“你说的话,公主可信?”
林云颇为自信地点点头:“不信十成,也信八成。哥,公子宣来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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