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
刚刚换好衣服的朱允熥，死死攥着手中蓝玉给的纸条。
毫无来由的，他突然发问一句。
“老爷子，非杀不可？”
“就没余地？”
朱允熥想了一想，既然蓝玉那些小把戏，朱元璋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自己弯弯绕绕，恐怕也救不了蓝玉性命。
事到如今，还不如干脆直截了当的问一下。
老朱眼光一闪，明明听懂了朱允熥话语里的意思，却依旧摸着胡子摇头。
“你这娃子胡说的甚，咱听不懂。”
“我说蓝玉，您就非杀不可？”
老朱以为这小子会知难而退，没想到朱允熥却说的这么干脆。
这股劲儿倒是把老朱问住了。
这小子怎么知道自己想杀蓝玉。
被自己孙子看穿心思，实际上不算是什么大事儿，但老朱生性倔强，他才不愿意承认。
半躺在马车上，老朱嘴角一撇。
“胡说八道，蓝玉是咱把兄弟，咱就是再冷血，也不会对他下手。”
“你这小子咋疑神疑鬼的？”
朱允熥半咬着嘴唇，低头回应。
“因为蓝玉骄纵跋扈。”
“因为蓝玉独断专权。”
“因为蓝玉骄奢淫逸。”
“更因为，我爹死了。”
先前老朱还不以为意，只是当做一个玩笑在听。
没想到朱允熥每一句话都戳在他心窝子上。
刚躺下，老朱一下子坐起身。
他虽然心里震撼，脸上却依旧处变不惊。
“胡说哟，就按照你说的，咱要杀掉蓝玉，这和你爹有什么关系？”
“你爹死了也不是蓝玉害的，咱不能因为这个，就处死一员大将啊。”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朱允熥也没有藏着掖着。
“因为你怕。”
“混球！咱怕他？胡说，胡说你……”
看到朱元璋否认的样子，朱允熥没有反驳，只是继续说道。
“确实，您不怕他。”
“您怕的是您百年之后，他一手遮天。”
“您怕的是后辈懦弱，压不住他。”
“您怕的是他功高盖主，取明代之。”
老朱的眼神一阵子大变。
他一把抓住朱允熥，上下左右看个仔细。
这真的是流言中，自己那懦弱无刚的孙子？
真的是传闻中，自己那不学无术的孙子？
满朝文武，甚至连蓝玉自己都可能不知道，皇帝已经有了杀心。
可这小子居然看出来了！
而且这小子句句说的在理，句句说的扎心。
如果没有出色的政治眼光，他怎能看出！
“娃儿！”
老朱激动起来，握着朱允熥的手也慢慢用力，差点都勒出一道血痕。
“咱想杀了自己把兄弟，你觉得咱残忍吗？”
老朱眼巴巴的瞅着。
他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这些年来世人都觉得皇帝弑杀，动不动就诛九族，夷三族。
可没人知道，他是为后辈开路，杀人为的是为大明根基。
他也渴望被理解啊！
“残忍。”
听到朱允熥的回答，老朱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连这个孙子也是这么觉得。
心中刚刚涌起的热情被浇灭了，老朱低着头，有些沉默不语。
可朱允熥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愣住了。
“残忍但是可以理解。”
“您是为了我们这些后辈，是为了大明根基。”
“要是我做了皇帝，我会和您一样的选择。”
“诛奸臣！杀贪官！”
“一个不留，一个不剩！”
“我只会比您更狠！”
老朱看着这个眼前完全不一样的孙子，眼神中全是不可置信。
这小子以前不是这样的，没有这么大的血性，也没有眼中这般狠劲。
“好儿郎！”
“咱的好儿郎啊！”
牢牢攥着朱永腾的手，老朱满怀歉意。
“怪咱！都怪咱！”
“是咱听信了流言，是咱错看了咱孙儿！”
“咱孙铮铮铁血！才不是那废物子弟！”
老朱心头热血激荡，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就连儿子朱标，都可能猜不透他的心思，常常伤心他刑法过重。
可这个孙子，这个外人传言不学无术的废物孙子，却猜的分毫不差。
“娃儿！回宫之后咱得好好和你谈谈。”
“蓝玉的事儿先不急，咱把他的命给你留着。”
……
朱允熥从马车上下去来时，天气已经突变。
要不是怕错过了送宾时辰，老朱恐怕还能和他再说七八个时辰。
“嘶，谁能想到。大名鼎鼎洪武皇帝，原来是个话唠。”
朱允熥吐槽一句，到皇陵门口跪下送宾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老朱已经很久没和别人交谈这么长时间了。
哪怕是太孙朱允炆……
朱允熥身边跪着的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朱允熥亲妹妹，朱雨柔。
小姑娘长的水灵，脸上却一股菜色，明显是营养不良。
在后娘吕氏的照顾之下，他兄妹俩个过得真连寻常人家都不如。
堂堂郡主营养不良，可能说出去都会贻笑大方吧。
看着小丫头摇摇欲坠的身子，朱允熥心里不忍心。
“雨柔，别跪了。哥在这守着就行，你去吃点东西。”
小姑娘嘟着嘴唇，虽然很想起身，却没有敢直接起来。只是眸子轻轻一转，瞥向对面跪着的吕氏。
看到那凶狠的目光，朱雨柔餍住了，小声嘟囔。
“阿娘不让。”
“哥哥放心，雨柔没事的。”
“雨柔不想连累哥哥晚上也没饭吃。”
…………
ps：啥都木有啊，哭惹，真的哭惹。到明早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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