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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铃音 三十五〔“一年之后”〕

小说:剑影铃音  作者:常生  回目录  举报

善和六十五年,夏。七月中旬,蝉鸣不断,热浪滔天。

“他原籍是青州媚江人,我们这边叫做淳汀南畔人,只因与皇族国戚攀上点关系,在那有所大点的宅子,为昊王亲手题了块匾,世世代代供奉着,念沁春居,巧俊雅致。他家嘛,不兴读书那套,想让他做个商贾。偏偏他是个瞎子脾气又掘,苦读几载光阴,不曾想一举中了进士。

可一个瞎子能在朝堂上掀起多大的浪花呢。陛下看了也嫌烦,找借口把他调离京都,给他个散官做,没点实权。他心气儿傲,不久生出了逆反的心理。

再过几年,他也不再是他了。眼睛呢,不晓得用什么就治好了,他因为自己出色的办事能力,上谏时能直中病灶,**论今,简洁明了。常博得圣颜一笑,一路升官。升到最后竟做上了吏部尚书,正三品。那时没人敢小瞧他。

可他行为也变得古怪起来。他以前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耳根子软,做事不够果断。现在嘛,却阴鸷乖僻,时常妄断纲纪,暗自里拉帮结派,与豪门权贵在席宴上推杯换盏,倒卖官位,还会在皇上身边吹耳边风,构陷忠良,撺掇民间势力躁动,好几桩冤案都跟他脱不了关系。无奈那时他已能一手遮天,狼牙案,巫蛊案,无头案,甚至先皇薨天都有他的一份顺水推舟。

先皇的子嗣很少,仅仅六个皇子,个个都被养的肥头大耳,满脸流油。要么学识浅薄,要么好色溺顽,要么痴愚蠢笨,有点本事的大皇子也被调至边关以作表率。先皇不放心,拟了遗诏,想传位给小自己六岁的胞弟,静王。可命运弄人,有人伪造了诏书,将皇位给了最无能的三皇子。三皇子料理完后事,为自己父皇起了谥号,改国号为郑,即位那年为善和元年,自己称惠华帝。分封完自己的心腹后便不断打压静王,可静王私底下还是他的叔叔,也不好直接要他脑袋。

惠华帝后来听从了群臣的进谏,将他,这个吏部尚书,祸乱朝纲的罪臣处以火刑,人没了,事还在。他的位子空缺,许多人都虎视眈眈。他底下的爪牙还在蠢蠢欲动,一时难以拔除。

最重要的是真正的遗诏在他那,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它的下落。静王在之后的几个年头受羁旅之苦,舟车劳顿,熬得鬓边霜白就仙逝了。”

林余景面色平静异常。他掰了掰手中的烙饼,一下一下撕的碎碎的。湖光潋滟,碧水荷花别样的红。细风拂过便是华盖将倾,玉露俱下。湖中锦鲤五花斑斓,摇曳着薄纱鱼尾,悠然划过,点取碎屑。他非亲身经历,却描述得有鼻子有眼,一湖春色突然漾着他别样的笑意。

“妄之,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徐景润没正形似的摸摸鼻,妄之是林余景为了庆贺他能重新苏醒取的小名,也对着林余景的门面笑。但他的笑是爽朗稚气的:“哥,我还不知道你吗?扯起谎来就有一搭没一搭的,我虽然之前失忆过不记得往事,但你也用不着凭空捏个人打趣我。”

就徐景润所知道的,他三年前与眼前这人是拜过靶子的患难兄弟。因双方无父无母,所在的城镇正好遭遇天灾,颗粒无收,而调拨的粮食还远在千里迢迢的京城因流寇的劫掠而迟迟到达不了此地。所谓人不为我,天诛地灭。当地首富与官府勾搭在一起,草芥人命,压榨百姓,将他们当奴隶驱使,冠了个好听的由头,明面说是与你们共抵饥灾,暗地里就搜刮钱财,贩卖人口,把粮食囤积在自家的院子里。

越是闹,皇家越管不着越好。两人是旧时,就相互照应起来,林余景就是他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城里的房舍里差不多空了一半,没办法地里种不出粮食,人们都各想法子投靠别处,他俩拣个整齐点的地方干起谋营生的行当,去拉货养鸭给人当伙计啥的,是平时走街上就要张望地上有没有一两个铜板卡缝里的那种穷。但两个人帮扶总也比一个人过要好点。

只是,一年前自己好死不死得罪城里道上的人,有的人往外逃也有人瞅着乱往里钻,发展势力。那时乌寿教的一名信徒,他们坚信乌鸦只是预知灾难,而不是带来灾难。如是乌鸦驻足过的地方,就是需要他们去解救的地方,说明他们有义务接管该地并扫除凶恶。若他们完成自己的使命便是为自己化善缘,能洪寿永昌。是个好听点的借口。

乌寿教好事的几名信徒便联手把他俩的家砸了。最后不罢休,为首的那人一身彪肉,觉得不解气就往他家一横塌下的梁木洒了泡尿,把徐景润直直用拳头砸晕扬长而去。

好在林余景及时回家看到花光积蓄抢救了回来。不然,小命不保。在徐景润昏迷的时候,林余景意外得知自己身世,往上爬爬,竟与皇室沾亲带故。虽血缘比较稀薄,但还是认祖归宗,成了延州府的一名小公子。他父亲是这延州府的恒王,也就是先皇膝下的六皇子,他曾欢好的一名侍妾的堂哥的妻子的弟弟。父亲因这点关系抛下他投靠到延州府做一名杂役,他干事卖力,大夫人器中他,就让他帮着管理家事,地位蹭蹭的上涨,也是个能管事的了。每日喜气洋洋,就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年仅十二岁的儿子来,没想到还活着,得了准许。就将他俩一并接到府上。

恒王与他见过几面,越发喜爱这个孩子起来。就将他送去书院好好念书。并关照他的这位义弟起来。也正是有了这层荫盖,他们才能活到如今。

结果,盼了一年,人是醒了,但记忆全无。对先前的事一概不知,至今徐景润还记得他醒时的无措感,周围一切都是陌生的,还不知道那些人能够相信。他当是只觉得没一个人都要害他。是的,周遭所以的人的眼神都是疏离冷漠的,但他们又偏要靠近他,假装认识他似的询问起自己的伤势。

可他们根本也不知道他打那冒出来的。能解答他的身世的就是他睁眼映入眼帘的这个人。

那时早春,暖阳高照,把檐上的冰棱都融化了。那目光也是如此,三月熙阳,春风拂。他眼角弯弯的,黑色的瞳孔暗哑地吐露着什么,与模糊中的印象一致,他又笑了。眼熟得很。

徐景润挠挠头,这醒来的这一年,多亏有这位仁兄帮衬着他,他才能很快融入周围的生活。但他却很难放松下心中的警惕,尤其是对这个人。有种怪异的感觉时常冲上他的心头,就是——杀了他!

每每想到这,他后背就突然一凉。他又抬起手,撸起袖管,那是一道深疤。听林余景说,这是被那帮乌寿教的砍出来的。

“你在想什么?”林余景从荷塘边回过神来,挑着眉。

徐景润仔细望了望他的脸,他的额头至鼻梁那处也有一道疤,很浅,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他头次犹疑得皱着眉头,问道:“哥,你脸上的疤也是那个时候留的吗?”

林余景先不语。眉眼不再透着笑意,又考虑到有点不妥,就糊弄了一句:“嗯。”

他拍拍手把手上烙饼的碎屑拍掉。饼不知何时已全入鱼腹了,他不等徐景润继续问,接着说:“按日子算,你也十三了。够年龄了。”

林余景如今十八,脸生的越发俊朗。加上他平时不着调的言语,普通人很容易认为他是留恋花间美酒的浪荡才子。所以这位仁兄白天在家睡觉,晚上出来干事大家都没怎么怀疑过。直到有一天,徐景润看见他藏在卧室那柄带血的佩剑,他才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他的这位哥,干的不是正经的勾当,他心中了然。只是他没想到,他的营生牵扯到人命!不过为了不起疑心,徐景润打算把此事咽到肚子里,假装不知道。

“改天,哥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林余景把手搭在徐景润肩头,勾勾他的脖。

“到底是什么地方还要够年龄才能进。哥,我不去行不行。”徐景润忙摆摆手,咽口唾沫。往别处看去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你也不小了,我也护得了一时也护不了你一世。那地方你去了说不准还不想回来了呢。”林余景又绕有意味地勾起唇角。

……呵。徐景润已经看透了。

“今天我跟你说的那些,你不要对外传出去。”

“放心,我不会帮你造谣的。再者,你让我跟谁说去。”

“难道是绯色街的翠儿姑娘吗?”

“小小年纪,倒打听上了。”林余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巴微仰,双手枕在后脑勺上。脸上虽还保持着先前的闲适,眼睛却冷下来。他果然还是不能完全信任自己啊。不太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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