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陆，你村子里最近生出的事多得很啊。”林余景半躺在村长厅内最大的主座上，这几天他忙着造谣，也打听到了不少消息。思索间，他无聊地甩着手中的一串铃铛，青色的缨穗散落在指间，灰紫色的蚕丝绳上系了两个铃铛，小巧玲珑，黄澄澄的外壳上镌刻着一个安字。
陆耿节没听到铃铛发出一丝声响。但他没有留意，就算在冬天，他额上也滴着汗。心里暗想着：可不是么？
“东西都置办好了么？”
“我这几天已经派人都弄好了。”陆耿节答道。面前这人总是爱笑着说话，即使是半恼着也是在笑的，一时难摸清脾气。他比以前更加紧张，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他的新主子。
“嗯，时候差不多了吧。依你前日的盟友所说。白昼变短，窥见那天边的白虎七宿，正中冬，就是操办的时节了吧？”
“是。应该没错的。”
“先前举办过几次？”
“三次。”陆耿节老老实实的说，顺便观察着林余景的眼色。
“我有件事一直很好奇。明明有障眼法，你又是什么时候帮范许安放上最后一个凶器的。”林余景突然转开话头。
“我安插在村里的密探平时也清闲，在村里各有工作。他们并不会每时每刻都看着他。起初他们没有注意到范许安消失了，直到我的一个死士发现范许安半夜都没回家，村里各处都找不到，我就知道这里面有蹊跷。
最后我在我的议事厅里发现了他。我的房间被我做了手脚，专门防备那些障眼的花把戏。在那里有个特定的磁场，那种靠符咒掩人耳目的人一进去都会露相。
我一早就发现了他。在他还在我房里摸索的时候，我就发现他不对劲。当时我拉着他，他对我拳打脚踢时，我就趁机探到了他怀里的东西。这种东西我再熟悉不过了。我就假装晕了过去，将凶器藏在身下。
他这小子糊涂得很。做事笨拙，在他往我床底下探时我就知道最后的阵法图案被画在来哪，对于我这种有轻功的来说，把它扔过去轻而易举。不过也是他够幸运，我的床不大，恰好扔准了位子。不然他早要灰飞烟灭了。”
“他不会有所察觉吗？”林余景看着铃铛。
“可能性不大。他那时以为自己要死了，就把眼睛闭上了。”
“不愧是老陆，你看东西果然是最准的。”林余景表面上夸了夸陆耿节。他知道陆耿节这种能力的由来，悠悠地吹出一口气，带着点嘲笑。
他为了获得他的信任，已经快把自己压箱底的事都告诉他了。没想到还要遭他冷嘲暗讽，陆耿节攥了只拳头。
他瞥过眼，早就看出了他的不满。就说：“你如今压着这些本事都可以使出来，最近这几边的动静都挺大，闹腾。”林余景坐了起来，终于正色说道。
“那为什么还要在村子里造这些谣言，再这样下去我的位子可就真不保了。”陆耿节心中怒气稍减，问道。
“那当然是要动摇范许安的决心。只有把一个人逼到举目无亲的境地，他才会毫不犹豫地放下这的一切。至于你那位子，你不是一直坐得挺稳的吗？无妨。”
他不敢相信眼前和范许安年纪相仿的人竟有如此手腕。那范许安真就如只蝼蚁上任他们耍弄。可是要真把他逼急了，恐怕会见谁都咬上一口。可蝼蚁终究是只蝼蚁，他的那些计谋，对操纵着棋盘格局的人而言就如同儿戏。
“他那边有传出什么动静没？”
“不清楚，最近他一直没出来。”
“看时辰，应该早醒了吧。你觉得他是否察觉到了什么？”
“这个很重要吗？”陆耿节假装疑惑地问。你们都这样耍人家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林余景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眉毛舒展开来，那双好看的眼睛又漾着笑意，说道：“也是。”
“什么时候才能动手？我有点迫不及待了。”
“再过两天。”
“日子过得很快。”
陆耿节没有回答，这只是林余景的自言自语罢了。
“哦，对了，他父亲可能会被作为威逼他的人质。那时你要仔细盯着点。还有你自己。那边的人没起疑吧，打点好了么？”
“他们会照例派一个人来，不过这次是要把他卷走。”
“酝酿了这么久，就为了做一个灵惑器，值当吗？”
“这可能只有那位晓澜阁阁主知道了。”
“你说，要是我们把他这九年的心血……”他将掌中的铃铛紧紧握住。笑意渐浓。
“那他也不会找上我们。”陆耿节答道，他接着说：“只是，我现在还有一事不知。”他提着胆子问。
“说。”
“你到底和范许安结下了什么梁子，这么急着要毁了他？”
“谁说我要毁了他了？我是和他结过梁子，那梁子大得很，不是你该过问的。
我要走了，你这要好好修修了，破得很。”林余景起身。
陆耿节吁了口气。他终于要走了。
夜色撩人，一些野兽也过冬了，树林显得极其寂静。可潜伏在苍雾洲小小的一方角落中的真正的野兽正磨着他们的利爪，猎捕过冬的最后一只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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