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晚人生中头一次见到那么多恶种。
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个头与体格，实际上却已经十六岁了的女孩子抱着一大捆恶种，居然像个孩子那样哇哇大哭了起来。
她边哭边说，如果有这么一捆恶种，腹谷内的荒季至少能多活十个人。
夜十三又救了一人而且带回了吃食，他的内心得到了暂时的满足和平静，便不再去管小晚，自顾自地打坐起来。
小晚哭了一会儿就累了，她嘴里嚼满恶种，香甜地睡了过去。
一直到从遥远的天空中传来奇怪的响动。
嗖——嗖——嗖——
夜十三姿势未动，额头上的天瞳亮了起来。
尖细微弱的声响别人听不见，夜十三却能够感知到，那是至少数百人相互呼应的低语：
“天宫格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地宫格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水宫格只有一头牛虫，已经逃遁！”
“火宫……”
夜十三熄灭篝火、飘出地洞，保持单盘腿的姿势悬浮上升，直到穿过遮蔽大部分视线的树木取得够多的视野为止。
他望见百公里外的镇子上方，天空中亮起上百道光芒，赤橙红绿青蓝紫什么色都有，宛若漆黑的天空中展开了一朵大烟花。
这些光芒上每一道都代表一个人，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他们应该是受到统一的指挥，将四面八方的土地按照区域划分单位格，正在一块地接一块地搜寻着什么。
夜十三立刻意识到这或许是冲着自己来的。
难道就是因为把那个什么韩二给废了的缘故？应该不至于吧？
夜十三记得顾命贵曾经说过奴生命贱，每天都有数之不尽的奴生死去，谁都不会在乎谁，谁也不会记住谁，怎么现在废了个韩二就突然冒出那么多人来寻找凶手呢？
难道说韩二背后还有人？
夜十三想了想，或许有可能。
之前他偷听到的对话中拽哥曾说韩二之前看守黑肉时被偷了一些，但受罚的却是拽哥，而且那少女被救后也说过夜十三惹了大麻烦……难不成韩二还真有来头？
嘿，干也干了，哪里有后悔药可以吃？！反正自己余怒未消，这整整半个晚上打坐就一直在平复怒气来着，如今谁撞枪口谁死！
说夜十三余怒未消并不是假话，事实上这或许是他头一次做违心之事，因此在后半夜的修炼中一直无法静下心来。
究其原因当然是夜十三抑制了他内心最本能的冲动。
当时他在墙后亲眼目睹韩二的暴行，被毁容的少女所遭受的一切与夜十三的记忆产生了共鸣，他回想起曾经对人树朴爱伦的承诺，想起惨死怀中仅剩下半具残躯的悲惨少女布狄卡——尤其是成为布狄卡最后归宿的，那乡间长满小野花的土丘。
有那么一霎那夜十三完全被怒火支配，他脑子里全部的念头就只有两个字，毁灭。
也就是紧随着这一霎那，夜十三立刻重新找回自己，并拼命压抑住这股疯狂的意志，否则很有可能他会像当初召唤出凶神相那样再次失控。
但也就是这么一来，夜十三违背了自己渴求的随心所欲——他忽然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心中的牵挂无法让自己达到那个“能够毁灭一切的状态”。
夜十三甚至感觉到，在“那个状态”下自己的战力会提升到无穷大，足以成为盘母口中那个能够“重塑天下”的湮仙！
只是如果这么做的话，夜十三就无法救回香草，再也见不到伊青和游龙儿，甚至与红燐、银儿、若离等人都无缘相会了……
痛苦、绝望与矛盾之间，夜十三经历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抉择，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夜十三“黑化”的导火索。
黑化，是的！夜十三都不知道自己能够将武装气完整而平均分布在浑身上下，甚至化作那条脱离本体自由行动的“黑色线条”武装气，他都不清楚是如何施展出来的！
从夜十三得到武装气至今，这玩意儿从未脱离过主体独立行动，所以他一直认为武装气是一种有限距离内的近战技能，差不多类似于杀剑相。
但这次完全不同，武装气头一回脱离本体，并且以凝炼后的实体姿态出现，再也不是像烟像雾，或是像二维平面上涂抹而成的一条黑线了。
整个后半夜，夜十三冥思苦想，完全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直到镇子上的搜索队逐渐逼近此地。
幺九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灵智型生物三匹，接近中，预计……”
夜十三低喝一声：“闭嘴，不用你说。”
没想到幺九一点都不买夜十三的帐：“我要告诉你的是，别想着和他们打。”
“哼！你又测算出来我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准确答案不同，但基本如此。”
“哈——！你也太小看我夜十三了！”
“小看是什么意思？我是根据你的现有数据状态与对方做推演，得出的结论是不建议你发起攻击。你应该知道我的任务是帮助祝囚飞升，所以任何有碍这项任务的状况都需要避免发生。”
幺九发出的声音依旧温柔，像极了“那三个女人”的混音。
夜十三不禁感到有些奇怪，以天瞳视角来看距离此地最近并且正在直行而来的三名男子，嗯……最多也就是有一名修士，另外两个看实力不过是奴生。
这名修士嘛，顶天了结丹下境，甚至远远不及先前的顾命贵厉害。
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听幺九的说法又绝不像是在吓唬人，它的确没必要瞎编什么去欺骗夜十三。
眼看对方越来越近，幺九发出警告声：“再不隐蔽就来不及了！”
夜十三改变悬浮盘腿的形态，直立起来，冷冷道：“我走到今天都是逆天而行的结果，如果天道要我藏，我偏不！”
说着话夜十三脚尖一动，武装气自他脚底起霎时向外延伸，消失在森林之中！
这下轮到幺九奇怪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哼哼，你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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