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爆发边缘的夜十三没有肉眼视觉。
是的，他的两只眼睛在外部世界的列颠国阿比斯特德庄园一战中“自我毁灭”了。
但是至此以后，夜十三通过先天炼形晶的“代偿”，拥有了远超越肉眼感官的天瞳。
一种能够看清真实世界的全视野“器官”！
在天瞳的笼罩范围内，自然状态的世界中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迷住夜十三的眼，或是逃脱他的追踪。
可在一天山的开山桥上，在这小小半顷地的土台之中，夜十三浑身上下所有的感官和知觉，统统被浓缩在了几丈开外血肉混合的泥地之中。
在那里有一名瘦骨嶙峋的年幼女童，她像是此世间最渺小卑贱的蛆虫一般，因为害怕死亡而把脑袋紧贴地面。
但是血浆肉泥并没有将她完全埋没，恰露出了半张脸。
那满是血污伤疤的脸上，一只仿佛水晶般明亮的大眼睛仿佛穿越时空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夜十三的心脏。
恍惚间夜十三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雨后傍晚，同样是满头满脑的污泥，同样是长长的头发混合着脏水，盘根错节一般缠绕在脖子上。
眼前这一只黑瞳正像是让夜十三魂牵梦绕之人的眼睛。
香草。
灰色的大眼睛。
夜十三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或许也只有现在，已经超越凡人的夜十三才能感受到当初身为凡人时的他无法体会的“气息”——面前泥泞中女童的眼神所透露出来的绝望，不正是曾经的香草吗？
那日傍晚雨后的泥土味，面包店的香甜气，还有香草身上散发出楚楚可怜的神秘感，不正是这一切改变了夜十三的人生吗？
这最终的源头，将夜十三体内前三十年积攒的一切统统清空，又往里头装满了甜酸苦辣、生离死别！
夜十三像一尊石像，僵住了。
数丈外的巨汉依旧在火头上，他感知到了夜十三爆发出的可怕杀气，可是下一息这杀气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高手过招就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就算对方杀气消失也决不能迟疑，所谓先攻为胜！
也就是此时有人发出一声大喝：
“高都统！慢着！！！”
喊话的是顾命贵，可他这嗓子哪里比的上高都统的出手速度？！
只是见到一股气劲当空炸裂，准确无误地击中夜十三心口，“嘭”一声巨响！
此击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在攻击焦点内产生的绝大部分冲击都往空中施放，对建筑和桥面的损伤降到了最低。
一拳，就把夜十三给打没了！
顾命贵被冲击震到，一脑袋飞出去撞翻数堵墙，倒栽葱扎入骷髅堆中。
他挣扎着爬出来，正见到高都统巨人一般的身形紧随其后落到跟前：
“你是顾家的人？！”
“啊是……”
“方才为何拦我？那人又是谁？！”
顾命贵的脑子有些短路，他明白对方浸淫结丹巅峰多年，能够凭借气息分辨出几乎所有人的身份。
顾家有顾家独特的气，江家有江家的，武家有武家的，唯身边的前辈夜十三……他……他压根就没有气！
这可要了命了！
熔铸山上的所有奴生或多或少都有些修为，他们携带的气再不济也足以让人分辨。
但如果一个人没有气，那就绝不是奴生，更不可能是修士——天啦，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土骨！
前辈当然不是土骨，顾命贵很清楚这点，但是现在这个要命的关头他没办法跳出来说话！
谎话不行，实话更不行！
也就是在顾命贵的踌躇之间，高都统像是明白了什么，发出一声猥琐冷笑：
“莫非，刚才那个不是人？”
顾命贵一愣，当下满脸像是吃了屎的表情，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高都统这句话大有深意，其缘由也是与熔铸山的规矩有关。
在熔铸山修士们才能拥有后代，作为恩赐，仅有少数奴生被允许留下子嗣，这里说的子嗣意思，是指确切知道孩子与自己有血缘关系，并且被允许抚养在身边的那种。
身为肉捕的顾、江，武三家便是上几代出了能人，所以被赐给了几名贱女，这才有了顾命贵几兄弟。
那么一、二天山数十万奴生呢？人口繁衍怎么解决？
熔铸山的规矩是，每相隔十至十一个月，男奴生们便能得到一次发泄的机会，被称作“操日”——就这还是给“优秀奴生”的赏赐，约莫只有千分之一的男奴生有机会被选中。
据参加过的男奴生说，那一天会专门辟出一片天地，里面囚满了适龄的贱女，只有被选中的男奴生有资格进入。
那副场景简直就是人山肉海，欲极成灾！
整整一天一夜，那些被选中的男奴生犹如不知疲倦的禽兽，疯狂发泄着欲望，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终生只是为了这一天而拼命劳动，由于不知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所以对贱女们就更不会怜香惜玉。
传闻说“操日”的男女配比大约是一比百，但是在结束之后就会变成一比八十，也就意味着有两成左右的贱女会在当晚被凌虐致死。
之后那些怀孕的贱女便会被送到二天山的“腹谷”，她们不仅要养活自己，还得负责生产孩子。
生下来的若是男孩就会被立刻夺走，如果是女孩儿的话则抚养到五、六岁的年纪，再交由一天山的专人分配劳动，如此往复循环。
所以，高都统的意思很明白——顾命贵你这家伙是想犯荤了！
“犯荤”是一个鄙称，意思是如顾命贵这样有些“身份”的奴生耐不住欲火，便抓一些山中野物，炼化成人形，以供发泄。
野物，当然不会有“气”。
高都统能够主动想到这些与顾家的势力当然不无关系，毕竟人家是肉捕，但方才贱女作乱又怎么解释？
而且，肉房里的人呢？！怎么不见了？
甚至更奇怪的一点在高都统心头隐隐发作，如果方才的“人形”是野物，又为何会发出杀气？！
再看顾命贵，他一言不发，沉默无语。
高都统的暴脾气上来了，他将胳肢窝里夹着的贱女拽出一个，张嘴咬掉半边身子，一口吞下，喝道：
“姓顾的，此地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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