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可不单单有你帮着人私下安排货船运货的事。打着钱府的名头，你可是交游广泛啊，这府里府外的人，有多少信了你的话，你那一个库房的收藏又有多少是打从这里头来的，你自己记得清么？”
齐护卫遥指着地上的那叠书信，口中振振有词。
反观钱老板，却是稳稳端坐做主座上，似乎在看着一场与自己丝毫没有关系的好戏，间或从地毯上拿起一两封书信随意翻看，姿态惬意地很。
莎琳娜做的事情，当然不止齐护卫口中说的这些。
可是随着齐护卫将他查到的真相一件件说出口，莎琳娜对他说的话却似乎并不在意，反而是坐在上首一言不发的钱老板，时时会获得莎琳娜偷偷关注的目光，并随时根据他仅露在外面的上半张脸，猜度着他的情绪。
从莎琳娜不时抖动的身体上，甚至可以推测出钱老板此时的情绪波动。对比在场几人，这个异域美人放在钱老板身上的关注，未免超过其他人太多。
明明齐护卫只是先大家一步进到莎琳娜的院子里查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查出如此多的事情。
听起来伴随的钱老板的发家史，这个钱府从无到有的过程，也像极了莎琳娜一个落魄的异域美人，在江南一带的进化史。
前面说到钱老板在遇到莎琳娜之前，只是一名小有积蓄的商户。甚至连钱老板这个身份，眼前钱老板这个形象，也不过是他为了掩人耳目，故作神秘虚构出来的人物。
却在意外救下莎琳娜这个异域美人之后，像是开了挂一样地在短短几年时间里成为实际掌控江南水道的话事人。
这其中的缘故，不止与钱老板多有生意往来的商户们看不懂，就连莎琳娜这个可以算得上钱府半个女主人的异域美人同样也是一头雾水。
外人眼中的钱老板，是个勤于生意，身体力行，时常亲自游走在生意场上的大商人。
如果不是提前有约，十次上门拜访，总有那么七八次见到的都是莎琳娜，而不是钱老板这个正主。
而比起钱老板的经商手段，他言出必行的个性和让人望尘莫及的人脉，才是他能够一步步走到现在的真正原因。
个性也许出自天生，但是他上可通天的的人脉确实是让人羡慕，却又难以企及的事实。
莎琳娜从西域贵族沦落到商人手中的奴隶，又一路成为钱府的半个主人。
她这一路的经历注定了莎琳娜不会是一个安享富贵，安于宅邸的寻常女子。
她虽然不知道钱老板背后究竟是用了什么样的方式才得到了他现在的一切，但莎琳娜对自己面前的的这一切，确是有着十足的掌控欲。
或者说因为曾经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跌落下来，她比常人更不愿意将自己的一切寄托在虚无缥缈之上。
就好比她现在虽然被所有人尊称一声“莎小姐”，又是钱府的半个主人，但钱府实际上上下下，无不在钱老板的控制之下。
钱府的核心，她根本无从接触。
从往来钱府的客人口中，莎琳娜时常能够听到一个道号“重阳”的道长名字，可却始终没有见到过这个神秘道士的庐山真面目。
每每莎琳娜在钱老板面前提起这个人，钱老板都会刻意转过话题。
这个名字时常出现在莎琳娜的视线里，确又始终与她隔着那么一层，让她无法触碰。
对外，在她的能力所及之处，今天早晨钱老板在码头上见到的，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原本在这样的操作下，慢慢地潜移默化，也许时间久了，确实能让她得到一个假托于钱府的新势力。
然而时间尚短，就被齐护卫发现了蹊跷。
在内，她收买钱府的丫鬟小厮，只除了钱府的核心管事账房是钱老板的心腹人物，别人轻易收买不去。
再一个就是跟在钱老板身边的齐护卫，众人只知道这个护卫很受钱老板的重用，无论钱老板在哪里齐护卫都被允许跟在身边。
却对齐护卫其人的来历和本事一无所知。
就连莎琳娜也不知道这个人的来历，因为在她第一次见到钱老板的时候，这个护卫就已经像是影子一样跟在钱老板的身边了。
当时莎琳娜只当这个护卫性格冷淡，不爱说话，等到后来可以讨好凑近乎的时候，才发现齐护卫才是名副其实的生人免近。
除了钱老板还能跟他说上几句话之外，旁人寻常想见到齐护卫的面都是一件天大的难事。
莎琳娜曾经经历了万难，好不容易用一坛西域美酒套了齐护卫的近乎。
结果不过两杯美酒下肚，机敏如莎琳娜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触了齐护卫的逆鳞，那人当场借力腾空而去，把他来去无影的轻功用了个十成十。
从此以后，更是视莎琳娜为洪水猛兽般，避之唯恐不及，每每一个照面人就消失个无影无踪，直到下次在钱老板身边才能见到他的人影。
如果之前的这些，只能换得钱老板提提眉梢，那齐护卫之后查出的事，就真的是触了钱老板的逆鳞。
也许是之前钱老板在海神庙一事上花了太多的功夫。就算不是兴师动众，一府主人的动向，总是最能牵动满府佣人的注意。
莎琳娜也在重重打听之下，了解到钱老板最近给予了极大关注的几人，其中就包含了当日出现在海神庙里的几人。
莎琳娜不光知道了这几个人的存在，甚至私下和这几人中的部分取得了联系。
从齐护卫搜出的书信来看，周家兄弟甚至还分别给莎琳娜寄出过书信，且在言谈间，似乎误以为莎琳娜就是这钱府真正的主人。
还有一件令齐护卫感到疑惑的，是莎琳娜库房的账本上，近日有一大笔金银的支出。这笔金银数额大到连齐护卫都感到诧异。
可在钱府之中，却没有人知道有这么一件事。
按理说，莎琳娜身为钱府的半个主人，她的一应支出都会有钱府的账房来支付。
能够动用她私人库房的，只能是她个人的花销，比如她那个喜欢收集香料的爱好。
可再名贵的香料也不至于到她那账本上支出的数额。而且那支出的金银中，除了金银锭子，还有大量的金银器皿。
这显然是金额大到库存的钱财不够，都开始以物件相抵的程度了。
说到兴起，齐护卫干脆把钱老板从主座上一把拖了起来，拉着他就往莎琳娜的后院库房方向走，边走还边在嘴里嘟囔着要带钱老板好好见识一下西域美人的收藏。
莎琳娜身为院子的主人，纵然整张脸上都写满了不情愿，也只能顺势被带着去了库房的方向。
决明身为这里整个屋子里最透明的小跟班，更是没有提出异议的机会，只是跟紧了钱老板就是了。
一路上，齐护卫的嘴里尤在喋喋不休，
“好家伙，我猜你是没见过你这位西域美人的收藏，就她那个库房里，不是金就是银，箱子几乎垒到了房顶，一推开门那叫一个金碧辉煌。
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哪户人家私人的库房里会放下那么多的金银器，就连这叠书信，我也是在一个镶满了宝石的首饰盒里找到的，可费了我不少的功夫。
我以后可再也不信你哭穷的那些话了。连你府里一个足不出户的西域美人都能攒下这么多家底，你这个独当一面的钱老板就更不用说了。”
引得走在最后的决明都忍不住频频将视线往莎琳娜身上看去。
等到进了莎琳娜的库房，决明才不得不承认，之前齐护卫口中的话，并没有夸大其词，甚至直面这间库房所带来的震撼，已经超出了语言所能表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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