畟畟良耜,俶载南亩,播厥百谷,实函斯活,或来瞻女,载筐及莒,其饟伊黍,其笠伊纠,其镈斯赵,以薅荼蓼......
公元前220年,春分,三月二十一日。
望着附近一起耕种的农夫家有人挑着装了黍米的方筐和圆篓像是诗经《良耜》描述的那样到田里看望。
捶了捶因为弯腰太久而有些发酸的腰。
望着田野里几乎没几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老农们一边用洗得发黄的麻布擦着汗,一边又闲聊似的朝那家来田野里送饭的人家喊话。
直到现在,刚读大学的赵阳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穿越古代,甚至还有机会和大秦的农夫们一起在田里劳作。
用指甲掐着掌心隐隐作痛的水泡,一想到接下来还要再耕十来亩的赵阳彻底绝望了。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在现代只是普通人的赵阳只是很普通地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第二天还没等赵阳睡醒,就被村里起来劳作的农夫发现自己蜷缩着睡在刚刚播种不久的麦田里。
几个时辰前甚至连语言都不通。
听着一大帮围在自己身边的农夫们群情激奋,很是愤怒地挥舞着锄头在自己面前叽叽喳喳喷个不停。
赵阳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异世界。
紧接着,被吵得晕头转向的赵阳恍惚间突然激活了系统。
这个系统除了每日签到以后随机奖励一份完全随机的物品或者技能外,并没有其他什么功能。
作为刚刚激活系统的福利,系统还很贴心地将一小包木牌制成的“验”“传”“符”(古代的户籍、介绍信以及通行证)还有“古汉语精通”一起作为赵阳第一次激活系统的新手奖励。
“验”显示的赵阳是魏国人士,祖籍顿丘。
顿丘正是以前语文课本中《氓》提到过的——“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按现在来说应该是在河楠清丰境内。
“传”则是顿丘的一位亭长亲自写的一块写着:“本乡学子阳,顿丘赵氏,丁男,为访名师,游学列國......”的木牌。
大致可以理解为古代的“介绍信”。
“符”则是赵阳进入大秦时,递上“验”、“传”以后在当地县衙开的一份“通行证”,上面清楚写了赵阳是秦王政二十七年入秦,目的是游学,经查验未有作奸犯科之行,现予以通行。
按照这份“传”、“验”、“符”的描述,赵阳目前正在和各國的其他学子一样模仿墨翟、孔子之类的大贤周游列國、拜访名师。
按现在的说法,大小也算个“士”。
之后便是赵阳此时急缺的古汉语精通。
现代汉语实际上是伍肆运动后重新标注整理的一整套语言。
现代我们所用的汉语甚至和秦朝、宋朝、甚至和一百年前的清朝所用的汉语完全不一样。
先秦时期使用的古汉语把“我”读作“?a:?”。(啊)
现代汉语的:隰(xí)有苌(cháng)楚,猗(ē)傩(nuó)其枝,夭之沃沃,乐子之无知。
用古汉语的读音是:力由量桥,耶拿哥接,蛟接物物,料劫接屋爹。
有着强烈的鼻音、弹舌音还有卷舌音,比战斗民族的俄语还难念。
利用刚刚签到掌握来的“古汉语”,之前一直听不懂这帮村民在说什么的赵阳终于听懂了村民们的语言。
通过周围村民你一句我一句的声讨,赵阳得知之前自己睡在田里的行为几乎引起了公愤。
有说要把赵阳五花大绑送官的。
有劝赵阳赔钱私了的。
有大声嚷嚷赵阳的头上无发,面上无须,必是受了耐髡之刑逃到这里的城旦。(耐:剃掉胡须,髡:割掉头发,两者都是刑罚,城旦:刑徒中的一种)
也有胆小的说看这压倒的青苗也不多,要不然就算了吧?
要是送官以后被这明显是贵人家里的人嫉恨上的话,黑石家还活不活了?
七嘴八舌的各种说法都有。
最终这通像是闹剧一样讨论在一位和四周头上裹着黑巾,把发髻固定在头顶右侧的一般百姓不同,头上顶着一顶单板长冠,看上去地位很高的老者从人群中出列才算结束。
这位看上去在村民中威望很高的老者先是简单地自我介绍一番,称自己是这片名曰“苦石村”的话事人之一“喜”。
现在要查看赵阳的“传”“验”,希望赵阳好好配合。
接着便接过赵阳手里一大包“传”、“验”、“符”查看。
在看到其中一块木牌上特别标注赵阳头上的头发、脸上的胡须、还有手上的指甲是为了干旱数月的顿丘祈雨时“剃其须,剪其发,攦其手,以身为牺牲,祈福于上帝”的解释时,喜甚至还诧异地抬头看了身穿一身睡衣的赵阳一眼。
毕竟按照商周的礼制来说,只有一族的祭司和王上才有资格祈雨。
就算礼乐崩坏的现在,过去祈雨祭祀的规矩已经没那么严格了。
但是想要“以身牺牲”代天祈雨的话,那么“剃须、剪发、攦掉手指上的指甲”的人除了王上以外,必定是一方公认的“大贤”才行。
“这魏國真的是越过越回去了。”
摇了摇头,就像各國都有鄙视链一样,猜测这事估计又是别國那群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喝醉了以后拍着脑门子整出来的主意。
勉强算是接受了赵阳为何短发无须这一解释的“喜”在验明赵阳的“传”“验”之后,给出了农田主人对这件事的处理意见。
依秦律,踩踏农田的事要是无特殊原因并且属实的话,不论践踏耕田的人是天潢贵胄、还是背景有多通天的大人物都要落罪。
轻者鞭挞,重者完为城旦。(完:判罚为)
对于有权有势的贵人而言,罚钱和劳役倒是其次。(劳役可以用軍功抵消)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名声大过一切的时代,踩踏农田的事要是宣扬出去的话,就算是一國之主也要被扒层皮。
用这位地位明显很不一般的老人的话讲。
就算是地位尊贵的王孙贵族也不能踩踏农田
踩踏农田是非常严重的恶行。
按照这位老农用同为不小心踩踏农田的有秩家的长子举例,还有一些错别字特别多的诗经。(人口达五千人的乡,由郡指派一人为有秩,不足五千人的乡,由县指派一人为啬夫。)
像赵阳这样肆意践踏谷物的行为就算是管着周围几个县的郡守或是士大夫本人都不敢这么干。
不过可能是不识字或者这位老农也是从其他地方听说来的,以讹传讹之下,自己说的很多也是一知半解。
原文应该是同为诗经的《载芟》:载芟载柞,其耕泽泽。千耦其耘,徂隰徂畛。侯主侯伯,侯亚侯旅,侯彊侯以,以及其他部分的典故。
目前询问农田主人黑石的意见,黑石要求赵阳认真道歉,并且作价10钱作为毁坏农田的补偿。(大约可以买10.25公斤粮食,按米价算1秦半两大约在5元左右,甚至更高一点,10钱大约是50元,另外秦法虽然严苛,但是如果财物的主人并不追究,且过错方愿意赔偿的话,自然可以私了。)
因为赵阳穿的睡衣睡裤虽然样式古怪,但是却是质地上等、甚至上等于整个村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材料。
再加上刚刚考上大学的赵阳长相英俊、面色白皙。
手掌细嫩,一看就知道本人几乎很少进行什么体力劳动。
和吃不饱穿不暖、常年在太阳底下劳作、使得皮肤像干树皮似的村民比起来,细皮嫩肉的赵阳在村民很看来简直像是混在羊裙里的长颈鹿一样显眼。
因此大部分村民普遍猜测赵阳至少是比“有秩”和“县令”还要大的贵人之子,甚至是诸侯家的公子。
总的来说——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如果赵阳能以“过路时不小心昏迷过去”为由不落口实,再诚恳向被压坏青苗的村民道歉后赔偿损失的话。
毕竟只是压倒了一小片青苗。
赵阳也确实是“昏睡”在麦田里的没错,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差不多也就过去了。
原本事情就这样结束了是没错,可问题的关键是赵阳.........没钱╮(╯▽╰)╭。
手机放在床头充电。
盖在身上的棉被不知道为啥没跟过来。
或者也有可能已经跟过来了,但是之前在赵阳睡着了的时候或许被被谁顺走了也不一定?
浑身上下就仅剩下身上穿着的这套平时常穿的睡衣,连鞋子都没穿。
和周围清一色身穿裋褐(shùhè粗布做成的短衣),裹着黑巾,把发髻固定在头顶右侧,脚上则踩着双用稻草编制的草鞋,甚至还有不少衣不蔽軆的平民百姓比。
赵阳这套现代批量生产出来的纯棉睡衣放在大秦确实值不少钱,可问题是把衣服给村民们自己穿什么啊?
毕竟实际被赵阳压倒的麦苗只有一小片。
只是这么一点小事,就用身上唯一一件从现代带过来的衣服抵押的话太亏。
因此赵阳只能以“经过田野时不慎昏迷”为由,认认真真地向被压坏青苗的老农道歉。
之后便提出自己现在多有不便,自己愿意无偿为老农耕种三日,这事才算解决。
因此赵阳此时正在田里忙活的正是之前被自己压坏农田的老农家里耕种的土地。
至于要说感想嘛......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原本以为就算古代苦一点,以自己读书时在同学中还算拔尖的軆力。
一天三分,三天下来耕个一亩半亩啥的,就算是再苛刻的人也挑不出个不是来。
可......
握着手中不论是“耒把”还是“耜刃”都是用硬木制成的耒耜(lěi-sì)。
(耒是一根尖头木棍加上一段短横梁,耜是耒耜下端的起土部分,整軆看起来像是一把分叉成两股的铲子(类似“凵”下面加一根木柄,使用时把尖头插入土壤,然后用脚踩横梁使木棍深入,然后翻出来,有点像是前段分叉的铲子?)
从没用过木耒耜的赵阳彻底绝望了。
就这完全用木头制成的“耜刃”别说种地了。
赵阳拿它来刨坑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太过用力。
生怕不小心把耒耜搞坏了,接下来又要赔弄坏耒耜的钱。
赵阳看了一圈,发现附近一起耕种的村民大部分用的都是赵阳现在使用的木耒耜。
好一点的,用的是石器打磨的石耒耜。
至于用大秦先进的青铜技术冶炼出来的青铜,或者闻名七国的韩國冶制出来的生铁制作出来的铁耒耜就不用想了。
这个年代,不论是铜还是铁......金属的价值几乎和各国的钱币相当。
再早远点,古时候的人甚至使用青铜铸造的箭头作为一般等价物购买物品。
平常可以买卖物品,戦时可以做成箭矢。
甚至七國铸造的钱币很多也都是依据箭头的模样制造的。
这个习惯因为七國货币的价值混乱,金属箭头替代货币使用的方法甚至到现在还有市场。
如此珍贵的铜和铁连做武器都不够用,不可能无限制并大规模地普及给所有人作为日常耕种的农具使用。
就算是做成农具,这么珍贵的金属耒耜大多也是在内陆几乎碰不到戦乱的腹地。
不可能给临近匈奴、甚至和赵國接壤、距离现在还叫句注塞、直到唐初才改名雁门关的句注山不到数百里的边民黔首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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