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是沉寂的夜晚，像那些年所有错过的大雨汇成河流。
像是春节刚刚过去，地上还到处能看到破碎的炮屑被雨水击打地翻腾，像在抱头鼠窜。没有了街道上飘荡的“年已跑远了”之类的话，散布的是失落的空气。
方狸感受到大雨里的所有事物清晰地，无死角反馈到他的脑海里，纤毫毕现。所有雨滴都是他的眼睛，他觉得自己在云层之中。
黑云翻滚，只在他身旁空出一大片，夜晚的皎洁月光洒趁着这丝间隙洒向人间，这世界所有的光线像是都黯淡，像是在觐见他们的王。
可是乌云与雷电会有君王吗？这自然的伟大力量。
他发现地上空旷的街道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影。
明明是自己在天空俯瞰的姿态，方狸却觉得自己在那窥视感下犹如赤裸身体地在阳光照耀下的海面上。
那人体态修长，戴着黑色的礼帽，一身漆黑的考究西装外衣，配着白底衬衫陪黑色领结，乘着一把同样是漆黑色的雨伞。他靠在一颗大榕树下，很难分辨出他的实际年龄，他的衣着像是要去奔赴一场葬礼。
“真可惜，你终究还是不愿意！”呢喃声是某种方狸从没有听过的语言，他只觉得它吵闹由小到大，逐渐狰狞了起来，“利维坦！”
方狸有些迷茫，但他莫名地觉得那个人在叫他。
黑衣人抬起头来，璀璨夺目的黄金瞳裹挟着铺天盖地的威严压来，光芒浩大，而那面容却是完全看不清晰。所有的雨滴无力地停滞，黑衣人身旁形成真空地带。
是令人窒息的威压填满了的空间。
天际的湛蓝色跃动着，令人闻到慌乱的情绪。
在黑衣人话音落下的时候一轮太阳突然照亮了黑云，金光狂暴而疯狂地蔓延开来，神威如狱。
“呜——”像是雷声肆意在云间张牙舞爪，又好像鲸鱼垂死的哭号。
真惨啊。方狸感到潮水一样的悲伤将他抱紧。
这不知道是哪头鲸鱼死在了某个角落，也许是云层，也许是荒漠，但总归不是在故乡逝去。是不得安歇的灵魂。
所以才会叫的那么凄凉。
......
真是古怪的梦。方狸迷迷糊糊地醒来。
他回忆刚才所梦见的一切。这不是他第一次做类似的梦境，每次都会是大雨倾盆的世界，像是萧敬腾驻足演唱留恋不离的城市。
他查过什么是利维坦。
《约伯记》中提到，利维坦是一头体型庞大的生物。它畅泳于深蓝大海之时，惊涛骇浪亦为之逆流。它口中喷着能燃尽人间的火焰，鼻子冒出隐天蔽日的烟雾，拥有就是诠释“锋锐”这个概念本身的牙齿，身体好像包裹着铠甲般坚固。性格冷酷无情，暴戾好杀，它在海洋之中寻找猎物，令四周生物闻之色变。
昨晚那个梦中的鲸歌应该不是利维坦发出的吧，那么怂，像是家里的橘猫可乐被一群野猫殴打时抱头瑟瑟发抖的嘶鸣。
可不管是不是，这种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世界级的大boss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才不是施耐德那个妄想症大叔。去了学校他一定要强烈建议校方对施耐德教授在招生面试的时候玩弄魔术的行为进行规劝。那个考试也考得人一头雾水，他只记得那个播音器里面放的是周杰伦的《米兰的小铁匠》，之前还以为会给个啥英文录音让人摘录关键信息来着，不过看夏小正开始在纸上涂涂画画，他照着她的图一通模仿，也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扭曲的奇怪图案。
方狸叹了一口气。利维坦有一个和他一起被上帝创造出来的叫做贝希摩斯的兄弟，那也是个不输给利维坦，能撼天动地的大佬。而他只有满腔渴求收到好大学offer然后混日子的期望，还有一只整天混吃等死的橘色肥猫。
“别吵醒小正。”夏弥看着睡眼惺忪的方狸说：“她从考完试之后精神状态就挺差的。”
方狸这时才感觉到自己的肩膀靠着一席黑发。
夏小正睡着了。女孩的眉眼间满是疲倦，身上搭着夏弥给她披上的墨绿色卡塞尔校服外套，银色边框的眼镜泛着微微的光。
方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前往芝加哥的航班上了。
嘀嘀的电子音响起，穿着精干利落制服的空姐走过，放下三瓶星巴克的罐装咖啡，挂着礼貌的微笑慢慢走开了。
“这该不会要额外收钱的吧。”方狸打了个哈欠，夏小正靠着的右边肩膀有些酸涩，他微微调整身体，避免动作太大吵醒了她。“飞机上要收钱的东西都可贵了。”
“安啦。都是走卡塞尔的账户。随便喝。”夏弥整个人陷在靠椅里，惬意地眯起眼睛。
“哦。这样啊。那要不让空姐上一打来喝喝？”方狸听完毫不犹豫地打开了一瓶咖啡开始咕噜咕噜。他本来还想着如果收费的话让空姐全都收回去，等到了芝加哥国际机场后去花一美元买瓶百事可乐喝。
“怕叫太多罐你等会儿喝醉！”夏弥翻了个白眼。
“话说小正这是什么情况，那个考试又是什么东西？虽然周董很火没错，但也不至于放首《米兰的小铁匠》，任何题设都没有就直接给张白纸根据这首歌曲自由发挥吧。”方狸问道。
他觉得这首歌很无厘头，歌词里唱的“小铁匠铜板太少在酒馆外徘徊”听上去和卡塞尔这所和芝加哥大学联谊的国际大学很不搭啊。还是说这首歌就是为了嘲讽他这个穷仔的。听上去就像是在唱自己。然后夏小正一个气愤下乱画一通然后感到羞愧在这之后心力憔悴了？
“你不记得了？”夏弥奇怪地看着他。“你当时写满了整张a4纸，正反两面都是。然后就闭上眼睛靠在靠背上睡着了。”
方狸眉头紧锁，轻声说道：“真的假的，我记得我都是抄的小正画的图案。我还以为那是某种新型的考题而我没有领悟。我只记得小正画得那个东西就像一团缠的不是很好的毛线。”
“你喝咖啡喝醉了？”夏弥摇头：“当时考试的时候你们两个特地被要求背对背隔着五个身位作答。我看你的答题速度比小正快多了。兰斯洛特学长还夸你有大将之风，雷厉风行，很适合将来加入执行部。”
“奇怪啊......”方狸说：“我怎么记得不是这样的呢。”
“好啦，不管怎么样你已经被录取了。”夏弥望着夜色里走道上显示时间的红色屏幕：“还有大概三个小时左右我们就能到机场了。”
“还不知道下了飞机后还得坐多久的火车嘞。”夏弥也打开一瓶咖啡：“好在施耐德教授说我们的级别够高，会有cc1000列车为我们而调整发车时间。”
“这么豪的吗。我还以为下车后还得买票呢，我怕被骗来之前还收藏了好几篇如何在芝加哥出行的文章。”方狸赞叹不已。
“哦，对了诶”方狸问道：“小正和我的评级是多少来着？这有什么评判标准吗？”
“当时的房间内通过视频连线的方式，据我了解有包括昂热校长，施耐德教授在内共14名校内决策层在远程对你进行考核。”夏弥压低声音：“最后定下来小正是b级别，不过离a级很近，之后努力一下升级八九不离十。至于你......是s级。”
“我去。卡塞尔学院对新生都这么高规格的待遇吗。”方狸啧啧：“我本来还想考完试把放在座位隔层里的zippo打火机带走的。还好没拿走，不然这不给我评个sb级？”
夏弥看着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清楚他完全不知道这个评级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过她想起听到那句“赞颂我王的苏醒，毁灭即是新生”时候那副暴戾的眼神就觉得这个评级也是有道理的，甚至还低估了。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比学校领导层更加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概念。
不应该有混血种对于这句话展露仇恨的，甚至连大多数龙族也不可能。
除非......是那群逆臣！夏弥收回了联想，若无其事地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咖啡。
“据说会有上一年的s级学生来接机诶。不知道和楚子航学长一个学校的学生会有多优秀。”夏弥一副星星眼。
“和我一样优秀啦。”方狸嘿嘿道。
回过头去却发现夏弥闭上了双眸，长长的睫毛在透过小窗洒进来的月芒星辉下微微颤动。
真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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