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一片死寂。
圣人的目光就那般的落在李洞玄的身上。
圣人不曾开口。
李洞玄也没有说话。
就这么的静默着。
更不知道自己的老师，这位太上圣人在想什么。
“洞玄，你可知道，大道独行，枷锁越多，则羁绊越多，这将会影响你最终的道途。”
老子终于开口了，却并未谈及李洞玄所为。
亦没有说，对，还是错。
以及这背后牵扯的因果。
而是告诫他。
闻言，李洞玄抬头。
“弟子知老师心意，可弟子终究是人族。”
“人族……”老子说道。
“自开天辟地以来，洪荒世界多于杀伐，又有修行之辈多于江鲫，故而因果纠缠，业力显化，方有量劫。”
“而今量劫虽未起，但也可见端倪。”
“巫妖两族现在的强势只是暂时的，终究只是无根之木，昙花一现罢了，你人族虽勉强，可等到巫妖量劫过后，自是天地主角的时代。”
“你为人族如此争，其实并无意义。”
老子淡淡开口，然而说出的话语，若是传出，整个洪荒都将为之震动。
羸弱的人族竟然会是未来的天地主角。
而巫妖终究会烟消云散。
李洞玄自然是知晓这些的，但这话却不能从他口中说出。
但更让他意外的是，自己的老师竟然将这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告诉了自己。
量劫未起，而圣人已知天命。
李洞玄朝着老子一拜。
“弟子承蒙老师点悟，在此多谢老师，可老师也说了。”
李洞玄转过身去，看着脚下的血流成河。
手指着那无数残肢断臂。
“弟子不是圣人，并无老师之境界，老师一眼看去，就已经看到了未来，故而老师看重的是万事的结果。”
“可弟子不是，弟子不是圣人，纵然踏身仙道，依旧是人，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弟子做不到背对众生，背对自己的族人。”
“对于老师而言，天命之争，巫妖量劫，人族之苟且，不过只是过程，乃至对于我人族后世来说，也不过只是曾经发生的历史。”
“可是弟子不同，无论是过程也好，历史也罢，都是弟子亲眼所见，亲身之经历，故而弟子岂能无动于衷。”
“近数百年来，弟子除了炼化先天灵宝和自身修行，也在熟读老师的编撰的道经。”
“圣人言行，震耳发聩，自是金玉良言，直指无上大道。”
“弟子不才也有微薄之获，可就如同弟子在玉虚宫所言，道在各人，每一个人的道都是不同的。”
“因为世间本无大道，只是走的人多了，就渐渐的有了道，这是修行之道。”
“故而哪怕是圣人之道，读的人多了，千人万面，最后的理解和领悟也是不同。”
“弟子起于人族，非圣贤，有私心，故而做不到无情。”
“因做不到无情，即便是圣人篇章，在弟子看来，也终究会读出不一样的东西。”
李洞玄抬头。
“弟子读的是太上篇章，可看到的却是……”
“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吾辈。”
李洞玄朝着老子再拜。
“故而，哪怕老师已经点悟了弟子。”
“可是要说的是。”
“我李洞玄生而为人，岂能明知族殇而无动于衷的道理，未来，知道未来就可以心安理得的避而懦弱吗？就可以见着自己族人的流血而视若无睹吗？”
“弟子做不到，也不愿去做。”
“还请老师圣裁。”
首阳山巅回荡着李洞玄的话语。
“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吾辈么……”
老子并未动怒，而是思索着这句话。
以圣人的境界，自然片刻间就已经尽数阐释。
这句话的意思是。
圣人心涤世外，不涉情，最下之人扰于世，顾不上有情，能情有所钟的，只是我这样的人罢了。
老子目光徐徐闪烁。
纵然是这般的圣人境界，也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弟子，竟然能从自己的太上篇章中读出这样的道理。
只此一言，道尽了自己的太上无为。
道尽了世间的芸芸众生，
也道尽了他李洞玄自己。
的确。
太上忘情，并非忘情。
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一言。
忘情是寂焉不动情，若遗忘之者。
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可是偏偏世人多有谬论。
认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出自老子，道德经第五章。）
此话虽是不假，可真的就是此般含义么？
老子暗叹。
天地不仁。
不过是天地看待万物的眼光都是一样的罢了，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随其自然发展罢了。
故而天地不仁，亦是天地至公。
自己的这名弟子终究有一句话所得没错，千人万面。
就算是圣人篇章又如何，不同的人，终究会解读出不同的意思。
“李洞玄终究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他的慧性依旧让我惊艳……”老子看着李洞玄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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