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已近黎明,晨光熹微,杨羽衣两手结印,念道
“乘玄云。”
只见凤栖山顶忽然云彩幻化,竟将众人托浮起来。徵琪不可思议得看着脚下的云彩,就像踩在蚕丝被上那般柔软,随后越飞越高。
天色开明,丘山镇百姓已纷纷上街,做买卖的早早开张了铺子,做差事的也马不停蹄地赶往署役,还有吃早点的老少爷们,下力干活的卸货脚夫,各行其是。忽然,有人指着远处天边,激动无比道“您各位快看天上!”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有四人赫然立于彩云之上,衣带翩跹,神彩飞扬,真是风光无限。四人飘然而过,径直往王家方向而去,留下一片羡艳的目光。
王宽早上吃了根肘子,五碗米饭,还喝了整整一大壶果茶,把扇子插在背后,正准备领着人出去闲逛。一脚刚踏出院门,忽然从天而降四人,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把早上吃的东西全吐出来。
“哎哟!”王宽在地上翻了几圈后才爬起来,扶稳帽子定眼一看,大吃一惊。
“你们没死!?”
“王公子用过早鳝了?”杨浩笑道。
“刚刚吃完。你们…你们要干嘛?”王宽胆颤道。
“来见令堂。”杨浩道。
“你们等会!”王宽转身便往里跑。
“这个不中用的东西,看着就来气!”徵琪没好气道。“那你不看不就好了?”吴纯道。徵琪也不理他。
过了会,一下人匆匆跑来,神色恭敬道“诸位里面请!”
四人进门,见大院两边列满了王家仆人,秦玉兰一人站在正堂前迎接。
“你们将那畜生杀了?”秦玉兰不可思议道。
三人行了礼,道“并未得手,还望前辈恕罪。”
秦玉兰叹了口气,道“也罢。那你们这是…”秦玉兰注意到对方此行多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十分不解。
杨浩道“前辈,我介绍一人与你。”
“这位姑娘是…?”秦玉兰只一看看去,便知此人实力非同寻常,故不敢怠慢。
杨羽衣上前一步,也不行礼,竟直接出掌!
这突如其来一幕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秦玉兰虽然大惊,但毕竟灵力高强,也是一掌回去。
两掌相接,顿时一声巨响传开,余波绕梁,震碎了无数瓦片,可见两人出手之狠辣。
两人均退开数十步,秦玉兰又惊又怒道“你是何人!为何对我出手?”
“二十几年不见,没想到你都突破到灵王了!秦玉兰,你能有今天的实力,除了感谢你那死鬼老公,是不是还得感谢我丈夫送你的那枚六阶灵核?”杨羽衣咬牙切齿道。
“你这疯婆娘在胡说些什么?”秦玉兰疑心大起。
“你连我都不记得了?那你认不认识这招!”
杨羽衣逆息运法,整个人缓缓浮向空中,周身煞气狂涌,眨眼间就在身后凝结出一头身长十丈,体态巨大的灵兽,虽是虚影,却栩栩如生。
“是你!原来是你!”秦玉兰嘶声力竭吼道。
“秦玉兰,当年你和你那死鬼老公潜入朝凤园设伏偷袭于我,我丈夫为了救我最后惨死在你二人合围之下。我找了你们十年,十年!终于找到了你们!”杨羽衣冷笑道。
“就是你这畜生杀了我夫君,我要你血债血偿!”秦玉兰气息暴涨,又哀转怒道。
“化功神光!”秦玉兰抽空全身灵力,白光滔天而起,秦玉兰宛若鬼影般在白色光影中闪烁。吴纯见这白光比先前试炼自己时不知强上了多少倍,原来是她手下留情,吴纯扪心自问,以眼前这般威力的白光,自己能否坚持五秒都为未可知。
“来得好!”杨羽衣指挥虚影,又咬破手指,挤出一滴精血后,脸色瞬间苍白几分。杨羽衣将精血弹向那灵兽虚影,竟然幻化出一头完整的白羽人首鹰。
“斩!”杨羽衣一指,巨鹰振翅瞬间便向秦玉兰冲了过去,如此威势,当真是雷霆万钧。
除王宽外,那些人哪有胆量观看?都已纷纷溃逃,府中只剩下这寥寥几人。杨浩也没想到这二人仇恨竟然如此之深,一见面就开始拼命。秦玉兰将全身灵力抽空施展法术,毕其功于一役,丝毫不给自己留下退路,此招若不能一击毙命,之后灵力枯竭,自己只能任人宰割。而杨羽衣做的更绝,竟然自损修为,祭精血蓄招。这精血是妖修之根本,损一滴都可能危及性命。
那兽影逆着白光疯狂突进,肉身开始支离破碎,顿时血流如注,一通红光印的人心惊胆战,却毫不停歇,不死不休地冲锋。秦玉兰丝毫不计后果地抽空灵力的一招初期几乎是全面碾压,但过了不久,便乏力,那白光也渐渐微弱。到最后,那白羽人兽鹰的整个兽身几乎只剩下一具骷髅,看上去尤其可怖。便是此时,秦玉兰支撑不住,双眼一闭,竟然晕了过去,那白光也随之消散。
“轰!”那鹰骨身坍塌落地,随后化作一堆尘埃,飘散而去。杨羽衣也喷出一口血来,但并未倒地。
“哈哈哈哈!二十七年了!二十七年了!秦玉兰,你今日便能同你夫君团聚了!我送你!”杨羽衣伸出手掌,一圈光影荡漾开,还未发招,就见一人影扑了去,紧紧护着不省人事的秦玉兰。
“别杀我娘!”王宽哭天抢地道。
“让开!二十七年前若非我身受重伤,哪能让她把你生下来!”杨羽衣怒道。
“求求您!别杀我娘!你杀我!杀我!用我的命换娘的命,好不好!”
“滚开!”杨羽衣使术拨开王宽,一掌推去,就要将秦玉兰粉身碎骨。
“娘!”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吴纯闪身上前,催动金甲神功挡住了杨羽衣这一掌。吴纯没想到,经过方才剧斗,杨羽衣气息已弱了七分,这一掌竟还有如此大威力,顿时体内一阵翻腾,嘴角也渗出鲜血。
“你不要命了?”杨羽衣骂道。
徵琪赶忙跑到吴纯旁边,扶着他,生怕他受了伤。“我没事。”吴纯道。徵琪愤怒的看向杨羽衣。
“你也要拦我?”
“姑奶奶饶不了你!”徵琪拔下一支发钗,吹了口气。
“去!”随手一扔,只见那珠钗越放越大,最后竟然有如一柄长剑,带着七彩光芒呼啸着直射而来。
“七彩灵剑?”杨羽衣大惊失色,赶忙防御。但这七彩灵剑乃是六阶灵宝,即便自己状态全满都不易抵御,更别说是现在。那七彩灵剑轻而易举的破开杨羽衣脆弱的护体灵气,眼看就要刺入咽喉,杨羽衣只得闭目等死。
片刻后,感觉不到异样,杨羽衣睁开眼,只见杨浩两指正捏住剑尖。
杨羽衣跪下道“谢主人救命之恩。”杨浩点点头,示意她起来,随后来到徵琪面前将剑还给她。
“你干嘛拦我法宝?”徵琪不解道,吴纯随即冲她摇了摇头。
杨浩又来到秦玉兰身旁,王宽正守在旁边。
“你要干嘛?”王宽拦住他。
“傻小子,主人要救你娘,还不让开?”杨羽衣啐了口血道。
王宽将信将疑让开,只见杨浩拿住秦玉兰手腕,在她小腹上一按,注入少许灵力。秦玉兰便缓缓睁开眼。
“我还…没死?”秦玉兰从地上坐起。
“娘!”王宽哭道。
“哎!不哭!不哭!我儿莫哭!”秦玉兰将儿子抱在怀中,满脸慈爱道。
“秦玉兰,从此你我恩怨两清罢!”杨羽衣说完,转身便欲离去。
“等等!”秦玉兰支撑着起来,吴纯和徵琪见她连站都站不稳,赶忙扶住她。
“怎么,还想打?”杨羽衣不屑道。
秦玉兰挣开两人,独自走到杨羽衣身前,一撩衣裳,竟然跪了下来。
此举突然,所有人都不曾料到。只听秦玉兰缓缓道
“数十年前,我与夫君二人私闯朝凤园,目标乃是一对皆为六阶的白羽人首鹰。我二人在其觅食的必经之路上设下陷阱,伺机伏击。虽然得手,可是只擒住一头雌鹰。正当我们准备下手夺取灵核时,那头雄性的白羽人首鹰突然杀了出来,发疯一般朝我们发起攻击。虽然最后我与夫君联手,勉强击杀了那头雄鹰,但没想到雌鹰因此暴动,竟然挣开了锁灵绳。我们灵力所剩不多,形势危急,只得逃走。回去后,我与夫君曾详细回忆那日情形,照常理,灵兽遇险本该逃窜,那雄鹰却牺牲自己保护同伴,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没想到,数年后那头雌鹰竟然离开了朝凤园,不远千里来到丘山镇,看情形,必是来报仇的。那时我分娩在即,无法与夫君联手御敌,夫君为护我,舍命与雌鹰相斗。夫君阵亡后,雌鹰寻到了躺在内院的我,我本以为必死无疑,可没想到雌鹰看我一眼后,竟然扬长而去。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怀疑,莫非那对白羽人首鹰能通人性。但历来古籍上未曾有此记载,今日你能化身为人,口吐人言,教我解开了数十年的疑惑。雄鹰死于我手,灵核也为我所用。当年是我们有错在先,教你同丈夫阴阳相隔,你杀了我罢。”
杨羽衣浑身颤抖,悲恸不已,几乎以泪洗面。随后道“杀了你又如何,总不能教我丈夫死而复生。你夫君也死于我手,一命抵一命,从此我们两不相欠。”杨羽衣扶起秦玉兰。
真相大白,其中原委竟然如此曲折,直令人拍案称绝。
秦玉兰令人取来金币八万,交到杨浩手中道“实在没想到你们竟能帮我了却数十年的心事,化解了这纠缠不清的宿怨,使我心性复宁。”随后,秦玉兰取出那张黑杀令,将之毁去。至此,一切算是彻底完结了。
秦玉兰又领王家众人送别四人,临别前,杨浩道“这么多年你可曾想过回屠龙殿?”
“没有一日一夜不想,但我自知罪孽深重,再无脸见师尊。诸位保重。”秦玉兰施礼道。
“保重!”众人道。
杨羽衣念乘云诀,四人飘然飞升,不须一会便远在天边。杨羽衣回望一眼,与秦玉兰四目相对,眼中皆是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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