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在森林之中不断穿梭，克利萨族人身手矫健地翻过一棵棵干枯的古树，向着森林的更深处跑去。
在他们的身后，是刚刚攻破他们防线的异族人。
那些异族人长着奇怪的尖耳朵，手臂上长满鳞片，每当月光照下时他们的面庞总是呲嘴獠牙。
异族人紧跟在克利萨族人的身后，他们手中的弯刀高高挥出。随着一声痛苦的叫声传来，一名克利萨族人便倒在了地上。
族人们来不及带上他的尸体，异族人们便追了上来。
他们只好狠心地撇下他，继续向着森林的最深处逃窜。
他们不知道那里有着什么，但祭祀大人说只要躲进我们克利萨族的禁地，族人们便会得救。
“那里有着什么吗？”
可丽问着自己的哥哥。
可秦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可雅似乎带着什么东西跑进去了，就在今天早上，祭司大人亲自目送着她离开。”
“她带走了一直被供奉在祭坛内的圣物。”
插话的是个健壮的中年男人，他与其他克利萨族人一样，蓝眸金发。
“族长大人…”
“不要说话，时刻保持警惕…我只希望你和可丽都要能够活着抵达禁地。”
族长回过头，越过身后无数的族人，看见了紧跟在最后方的异族人。
“他们似乎越追越近了。”可丽说。
“他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南方。”
族长说，“在克利萨族大森林的南方，关于他们的事曾被祖先记录在石碑。”
“他们被称之为鲛人…似乎曾经也与我们一同生活过。”
“怎么可能！”可丽瞪大了眼睛，“那样的家伙，丑陋，肮脏，浑身裹满了恶臭的味道…”
这是可丽所能够想到的对于异族人最恰当的形容词。
“如果不是曾在石碑上读到过关于他们的事，我也不会相信。”
“但那块祖先所留下的石碑上，清清楚楚地描绘出了他们的样貌，即便那时候的他们…远没有现在这般恶臭。”
族长并不想用恶臭这样的词汇形容他们，但他也的确想不到其他能够准确描绘这群鲛人的词汇了。
甚至他很难去跟孩子们讲述，那石碑上所写的最后一段话。
那是他至今都无法理解的话语，也无法接受的话语。
“鲛人与我们同属克利萨族。”
那样的家伙怎么可能与我们同属一族。
我们是侍奉森林之神的伟大民族，我们有自己的伟大神明，我们的神名为世界之树。
不久，盘旋于克利萨族人头顶的灰鹰带来了好消息。
它缓缓地落到族长的肩头，侧过身子对着族长鸣叫了几声，那声音引来了所有族人的注意。
“波古说我们距离禁地已经不远了。”
“闯过前方这片森林，我们就能够活下去了！”
“带着族人一起活下去！”
族长讲着振奋人心的话，族人们也都兴奋地充满了力气，脚下奔袭的速度越来越快。
如果说生命有极限，那么他们现在就正在挑战自己的极限。
极限的气力，极限的速度，以及极限的渴望。
那对于活下去的渴望支配着他们的身体，让他们身体内的血液也逐渐变得沸腾。
随着族人们涌进前方的森林，可丽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带着自己的怀疑转过头，望向族群的后方。
“族长大人…不见了。”
“不见了？”族长愣了一下，没能明白过来她话中的意思。
但顺着她的目光向后望去，在目光落在族群后方的那一刻，瞳孔猛地缩成了一道细缝。
那些原本跟在族群后方的异族人竟然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群嗜血的家伙，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自己正在追捕的猎物。
野兽只会隐藏在暗处，等待着最终扑向猎物的那一刻。
“他们藏起来了！”可丽慌乱地吼道。
当族群内出现异样时，整个族群的心都开始变得错乱起来。甚至有人落在原地，不断地四处寻找着异族人的痕迹。
他们开始变得诚惶诚恐，他们忘记了刚刚热血沸腾的感觉，甚至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整个族群都会死在这里。
所以必须找到他们。
“在哪里…快点找到他们！”
族长将灰鹰放出，那陪伴了男人无数年的宠物，在高高飞起的那一刻突然戛然而止。
弯刀从它的颈后划过，鲜血溅满了族长略微苍老的脸庞。
“波古…”
灰鹰的尸体落在族长的脚前，一道嘲讽的笑声自头顶的树梢传来。
族长抬起头，那异族人正舔着嘴唇蹲伏在树梢，眼神死死地盯着树下的众人。
“不可能的，怎么会这么快。”
“为什么会不声不响地出现在树梢…”
“我们不可能逃得掉的吧。”
“为什么啊，明明禁地就在前面啊。”
“逃到那里我们就可以活下去的，对吧，族长大人。”
族群中有人渐渐变得疯狂，他抓着族长的麻布衣服，疯狂地“质问”道。
族长没办法给他答案，即便他相信族群还有存活下去的机会。
即便他相信一定会有人能够抵达森林深处的禁地。
但他却不能在现在给出答案。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那个从自己口中说出的答案。
“你们为什么要一直往森林里跑啊。”
那异族人在树梢上缓缓地站起，而在他的身后其他的异族人也露出了自己的身影。
他舔着纤长的舌头，故作思考地看着远方，之后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拍了拍手。
“喂喂喂，你们不会是信了那个老头子的话吧，那个什么狗屁祭祀老头，还有那个关于神明的童话。”
“世界树？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你们不会真的信了吧。”
“那种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东西，你们的希望不会就是它吧。”
“还真是可悲啊，竟然将整个族群活下去的希望寄托给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你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看清现实啊。”
他转着自己手中的弯刀，一边说着一边从树梢上跳了下来。
他将弯刀高举于身前，指向族长的额头。
可丽与可秦两人见状，立即挡在了族长的身前，警惕着这个充满威胁的异族人。
“如果真的有世界树的存在，你们克利萨人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份田地了。”
“说起来，你们这群只会把自己困在森林里的家伙，除了祈祷神明还会做些什么啊。”
“不过是一群废物罢了。”
他说着缓缓地闭上了一只眼睛，用弯刀瞄准了族长的头颅。
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可丽与可秦的目光从未自异族人的弯刀上离开，族长则站在其他族人的身前，他们静静地注视着身前这个未知且恐怖的家伙。
风也渐渐停了住，树叶自树梢飘落，落在异族人的刀背上，落在他与可丽兄妹中间的空地上。
仅仅只是一瞬间，那柄弯刀在异族人嘴角泛起微笑的那一刻脱手而出。
弯刀划过一道银弧，快到可丽兄妹完全看不清楚。
等到他们两人回过神的那一刹那，弯刀已经与族长的额头近在咫尺。
族长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他紧闭着双眸等待着生命结束的到来。
“啪——”
一道金属撞击的声响猛地在族长的额前绽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一瞬间汇聚到了族长的身前，那柄弯刀打着颤落到地上。
打落它的是一柄通体泛着星光的长剑，剑身上篆刻着一道道奇怪的如同枝叶般的花纹。
那剑被人握在手中，那人如使徒般降临在世界中央，黑色的羽翼高高荡起。
那是一个美丽到不可方物的女孩。
她叫可雅，是神明的追随者。
她缓缓地抬起手中的剑，剑尖指在那异族人的头顶，她的声音如同魅惑世间的妖孽。
她问。
“你在质疑世界树大人的存在吗？”
没有回答，也没有必要聆听他的回答。
下一刻，长剑轻轻挥下，那异族人便化作了两半。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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