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咋就那么勤快？我养了你十几年，也没见你什么时候给我倒杯水！”
“又怎么了？自己好手好脚的，为什么还要别人给你倒水？”
“你爷爷不是好手好脚啊？哪回来你不给他倒水？”
“我爷爷多大年纪？你多大年纪？你放心，等你到了我爷爷这个岁数，我也给你倒！”
“小没良心的！整天就知道气我！是你爷爷养的你还是我养的你？整天和个跟屁虫一样，一走那么多年，回来倒成好人了！”
“养不养的那也是我爷爷！妈，你别整天说话和刘阿姨似的，你要是嫌我对爷爷好就直说，这么拐弯抹角的，你觉得有意思？”
“我啥时候嫌你对你爷爷好了？你整天小嘴叭叭的这么厉害，过一阵子就该一模了吧？一模之后就二模三模，接着就正式中考，快得很！到时候考上重点高中才是本事！光嘴上厉害没有用！”
“整天听你叨叨叨，我什么也考不上！”
“你咋和大人说话？越来越不像话了！”
“我要写作业了！”
……
现在的向萱和王彩娥说话基本上都是这种模式，好像也不能全怪向萱，似乎王彩娥的打开方式从一开始就不对，向萱只是套用模式罢了。
同样是叛逆期的温向萱，和温老爷子却能轻声慢语，爷孙两个经常在房间里嘀嘀咕咕地说话，王彩娥伸长了耳朵也听不见说的啥。
“爸，向萱马上就升高中了，老师说她现在这个成绩不大行，要求给她找一对一的辅导老师，周六周天上午都有课。”
“哦……那我以后少过来，别耽误了孩子学习。”
“老师说她这个成绩，使使劲就上去了，一松劲就下去了，她们这一届学生特别多，重点高中还是招那些人，竞争很激烈！”
“是啊，现在这孩子们都累，也别让孩子太累了，重点高中好是好，也不是绝对的。”
温老爷子刚说完，王彩娥立马给他敲警钟：“可不能和向萱这么说，她本身就紧张不起来，一说这个，她更松劲！可不能说！”
温老爷子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向萱去辅导的地方远不远？”
“还行，坐公交车六站地。”
“我管着送她吧，我和她过去，等她上完了，我再和她一块回来。”
“不用，她都多大了！再说是白天，又不是晚上，自己坐公交车就行。”
“我又没事，送送放心。”温老爷子执意要送。
“你不是还上班吗？”
“我和别人换换班，没事。”
……
温老爷子已经不在旅馆住了，他联系上了过去服装厂的一个副厂长，这个副厂长原先在厂里管生产，厂子实行股份制之后，辞职出来自己干，开了个百十号人的厂子。过去的老厂长非常强势，温老爷子是财务负责人，和这个副厂长一同在厂长手下干活，有一些同病相怜的交情，这次温老爷子求上门来，不好回绝，就让他在厂里的门卫室看看大门，收发一下信件，门卫室里面有一个套间，里面放了一些杂物，这次找人把屋子腾空了，让温老爷子暂时住在里面，另外每月还给他一千五百块钱。
温老爷子把住处的问题解决了，还在退休金之外多了一份收入，挺高兴，周六买了很多吃的来家里，和王彩娥说的时候，王彩娥心里莫名的一酸。
曾经的温老爷子永远都是周周正正得像个领导，老了老了，却给人家看大门去了。
王彩娥不知道温老爷子什么打算，看这个架势，是要打持久战了，他都是快七十岁的人，他不可能永远待在门卫室，人家也不可能给他养老。
温老爷子这样，除了等房子，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温老爷子从来没有提过房子的事，一次都没有，越这样，王彩娥越觉得他心里有鬼。
想到这些，王彩娥心里刚刚泛起的酸楚就迅速的被中和了。
温老爷子自从回来后，从来没有麻烦过王彩娥什么事，可突然有一天，温老爷子让王彩娥带他去婆婆和温东远的坟上去看看。
王彩娥当时还奇怪，温老爷子刚回来的时候都没说去，现在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温老爷子备了不少祭品，纸钱，还有香，挺周全的。
婆婆和温东远在同一个陵园，但是墓穴并不挨着，当初婆婆是喝药死的，去得突然，王彩娥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慌了神，就近买了一块墓地，等到温东远的时候，王彩娥才意识到自己办事没有长远打算，这个陵园的墓地不光价格飙升，而且，地面的位置已经没有了，陵园竖起了几面高墙，墙体的厚度被隔成了无数的小空间，刚好可以放下一个骨灰盒，温东远就在里面。
在婆婆的墓前，温老爷子摆了祭品，烧了纸钱，燃了香，可等到香都烧完了，温老爷子仍然执着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王彩娥忽然意识到，温老爷子是在等她离开。
王彩娥悄没声的离开了墓园，她走到上山的台阶边等着，现在不是祭奠的日子，陵园里很清静，放眼望去，长长的台阶上，只有一个工人拿着笤帚在一阶一阶的清扫，那刷刷刷的声音在这幽静的陵园里听起来格外清晰。
忽然，一阵若隐若无的声音随着陵园里徐徐的微风进入了王彩娥的耳朵，王彩娥侧了侧耳朵，仔细听了听，那声音果然是从婆婆墓地那边传过来的，温老爷子在哭！
那压抑着的嘤嘤的哭声，不像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忏悔，更像是一个无奈的男孩在对着亲人哭诉。
听着温老爷子的哭声，王彩娥的心里七上八下，温老爷子回来大半年都没说来坟上看看婆婆和儿子，王彩娥还以为是没有脸面来面对婆婆，可这不年不节的突然要来，又让王彩娥心里敲起了鼓。
温老爷子不会是听说什么了吧？王彩娥心里想。
王彩娥越想越不安，当看到温老爷子从墓园那边拐过来，一步一步往这边走的时候，王彩娥的心不由自主地跟着咚咚咚跳了起来。
温老爷子径直地走到了王彩娥面前，他面色有些疲倦，眼睛周围还有一些未干的湿润，他没有看王彩娥，冲着前方说了一句：“走！去看看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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