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王彩娥没有回烧饼铺，更没有像以往那样和徐四吵过闹过，最终在床上和好如初，王彩娥是一直向着那个方向走的，所以一直在哭，哭得跟泪人似的，就是希望徐四能站起身走到她跟前哄哄她，抱抱她，说几句软话。
徐四一直在抽烟，一支接一支，抽了大概有四五支的样子，然后站了起来。
“我回去了。”
王彩娥听见徐四说话，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徐四，徐四却看着地面。
“以后，咱俩，还是算了吧。”
“为啥？”王彩娥一急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徐四的手，“我也能给你生孩子，现在就能！我不干烧饼铺了，租出去帮你还帐，小秦能做的我都能做……我除了温东远就你这么一个男人，你不能说走就走！”
“那小秦肚子里的孩子呢？”徐四问。
“……”
“说到底，你想的还是你自己。”徐四说着，用力把手从王彩娥的手里挣脱出来。
王彩娥空拖着两只手尴尬地站在那里，她有些恼羞成怒，冷笑了一声说：“你和小秦做下丑事，还要我去想你俩的孩子，徐四，你是人吗？”
“……不是这，你这个人从来就没为别人想过！”徐四强辩。
“说得真好听，我不为别人想，谁为我想过？你说我不卖了烧饼铺帮衬你，你就为我想过？卖了烧饼铺，我和闺女手里还有啥？到时候这一家的吃喝拉撒全都得伸手问你要？我王彩娥干了一辈子，凭啥就该和个要饭的似的过日子？”
“……你还是没把我当成一家人，一家人在一块，说啥要饭不要饭？”
“当然了，钱到了自己手里，谁都会这样说，咱俩好说，向萱毕竟不是你亲生的，以后上学结婚，哪个不要钱？都跟你要？徐四，你现在说我啥都行，我也理解，你记着，等你以后有了孩子你还会不会还觉得我做的过分？到了那时候，你就知道我为啥这样做了！”
“……也许吧。”徐四不置可否，他抬脸看了一下王彩娥，继续说：“我回去了。”
徐四看王彩娥没说话，就转过身往门口走，刚走了几步，王彩娥就叫住了他：“你等等。”
徐四站住，人仍然面对着屋门没有回身，王彩娥走了几步，到了徐四边上，站在了他的对面。
“你想好了？咱俩算了？”王彩娥问。
“……”
“就为了孩子？你不是看不上小秦？就为了孩子和她过日子？”
“……开始看不上，现在了解了，她其实人还行，没那么多毛病。”
“你看她哪里行？”王彩娥忍不住冷笑。
“我看她为人就很仗义，一个离婚的女人，一共手里能有几个钱？就敢借八万块钱给我，也不管我能不能还得上，这一年多了，让房东撵出来，租房子都没钱，还得求你求我，求咱给她一间房子住，我想先还她一部分钱，人家连要都不要，让我先还别人，省点利钱，别说别的，就这点你能做到？”
“不这样做，她能把你勾搭上？能怀上你的孩子？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这样的女人你也敢要？”
“我咋觉得你就不把人往好处想？小秦在我面前从来没说过你一句不好听的话，你听听你，说别人有一句好话没有？”
“装谁还不会？再说了，偷了我的东西，你还想让我说她啥？”
“她偷你啥了？”
“她偷我人了！这迎春街上哪个不知道咱俩好了？她还来插这一杠子！贱货！”
“你说她贱，你自己有男人还和我在一块，你比她能好到哪去？”
“徐四！你混蛋！”
“我就是混蛋了！再和你说一遍，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样！”
“咋不一样？你说！”
“……我愿意的！怪不得别人！行了吧？”
“……”王彩娥直视着徐四，眼圈又红了。
“就算是我对不起你，和别人没关系，今天咱就把话说明白了，你要是有什么火气冲着我发，咋着都行，就不能冲着别人，要是谁伤着我孩子，我和他没完！”
徐四说完，从王彩娥身边走过去，一摔门走了。
一直在等着徐四说软话的王彩娥被徐四这句赤裸裸的威胁震住了，她失神地站在那里，从头凉到脚。
王彩娥的烧饼铺一连好长时间没有开门，那天王彩娥匆匆离开的痕迹还在，木屉里没卖完的烧饼还在，摆得整整齐齐的，只是干透了，颜色变得怪异，豆脑桶里的半桶豆脑早就发酵生霉，整个烧饼铺弥漫着一股酸腐的气味，王彩娥当时走得匆忙，连炉灶里的火都没来得及熄灭，所幸的是，这膛旺旺的炉火被遗忘了也没生出什么祸端，而是无声无息地灭了。
王彩娥把自己关在家里，本来她想的是，在向萱回来之前，把自己的情绪平复好，不要让女儿看出什么端倪，想起女儿，王彩娥难过的心里又涌起许多的歉疚，自打考上重点中学，向萱一周回来一次，自己来，自己走，王彩娥从来没有像别人家的父母那样接送，想着自己整日去徐四的超市查岗，王彩娥懊悔难当。
可陷在感情泥沼里的王彩娥偏偏就放不下，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她甚至想，整日送货在外的徐四，看到不开张的烧饼铺，或许心系旧情，或许因为担心过来看一眼也说不定。
可是，徐四一直没有来。
王彩娥在这个小院里没日没夜的游荡，像一个没有归属的游魂，她走一会儿，想一会儿，想一会儿，哭一会儿，徐四帮忙搭的房子还在那，还真的像他说的，消息出来的时候，紧接着就来人测面积了，这街上的人家没有几家提前盖好的，捡了这么一个便宜，还被邻居议论是托了徐四的福，以后这个男人再不会为这个家操心了，想到这里，王彩娥的心又一阵悲凉。
周末向萱回来的时候，王彩娥没有像自己预期的那样，情绪平复回归正常，而是真的病倒了，起不来床了。
躺在床上的王彩娥不咳嗽不发烧，而是喝不下水吃不下饭，这让刚刚十几岁的向萱束手无策，她一遍遍劝王彩娥去医院，王彩娥就是不听。
“就是前一阵忙店里累的！歇歇就好了，上医院折腾啥？”
王彩娥犟，向萱也没办法，王彩娥不愿意出门，自己不吃，温东远和向萱也要吃，于是趁着向萱回来，就支使向萱出去买菜。
向萱出去不多一会儿就回来了，听见门响，王彩娥还愣了一下，以为向萱忘了什么东西，正要开口问，王彩娥看见向萱手里拎着两个装得满满的大塑料袋，心里猛的一沉，向萱去徐四的超市买的，忘了嘱咐她了！
向萱进门把东西放在地上，没说话，蹲在地上把塑料袋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摆在桌上，人始终背对着王彩娥。
“萱，买的啥？”王彩娥和向萱搭话。
“……没买别的，都是你让买的。”
“哦。”王彩娥答应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王彩娥听见向萱叫她：“妈。”
“嗯？”王彩娥睁开了眼睛。
“徐叔叔要结婚了。”向萱说这话的时候，还是背对着王彩娥。
“……你听说谁说的？”王彩娥有些慌乱，声音发抖。
“徐叔叔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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