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青转头,就见到徐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她心中柔情正缱,不由得脸一红,低声娇嗔道:“你看什么!”
她的脸一红,更像轻霞笼着白牡丹,徐臣道:“我在想,若能一生一世看着墨姑娘,那有多好。”
这本是诉情之言,但徐臣心胸朴质,不存着这样的念头,只是真心地说出眼前所见,心中所想。墨染青羞得别过脸去,道:“我就说你是轻薄的小子,这样的话,以后不许说了,再说我打你!”
徐臣想大概又触怒了她什么,只得“嗯”了一声,不再多说。墨染青咬了咬唇,轻轻一笑,道:“看着我一生一世吗?过了二十年、三十年,我就不好看了,那有什么好!”
徐臣忍不住道:“就算过了五十年,八十年,我想萧姑娘,不,墨姑娘一定还是如今这个,一样好看。”
墨染青知他老实,一定是真的这样想,不是讲好听话骗自己,更加地高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许久,才轻声问道:“那你会让我一个人等你,而永远等不到你么?”
“我怎会让墨姑娘等待?那决不会的!”徐臣这句话话得更是诚恳,他只觉得墨姑娘要他去做什么,自己都会很乐意做;她要约自己去哪儿,自己一定什么都不管,也要跟她同去,怎样也不会让她一个人等待。
墨染青声音更低,道:“你这样说了,可不许反悔。”
说着,握住了徐臣的手,转过脸望着别的地方,俏脸上微生红晕,似笑非笑。
徐臣的手被她柔软冰凉的纤手握住,好像包在花瓣里,只怕一动就扯坏了花朵,心底也觉甜甜的,像是得意,又像是安心,与父母在一起,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雨渐渐收敛了,天边洒下几丝金光,映出一条鲜明的虹桥,两人见此美景,自然又是一番惊喜赞叹,方才的款款低语,一下子忘个干净。
墨染青腹中陡地发出“咕”地一声,徐臣腹中也咕噜直响,两人这一高兴,饿了起来,又不舍得就此回去,都同声大叹。徐臣转头看了看树林,陡见方才避雨的树上,结实累累,心下大喜,捡起竹篮,递给墨染青,道:“我摘梅子给你吃,你在树下用篮子接着。”
墨染青也喜道:“如此甚好。”
徐臣爬上树去,此地泥土肥沃,梅树早熟,早已长了一树,徐臣摘了许多,都丢下树去,墨染青接得甚稳,摘野梅而食,是平生未有之经验,更是新鲜好玩。徐臣摘了满满一篮,墨染青直道:“够啦!我们吃不了这许多,你快下来,我们一块儿吃!”
徐臣又多摘了一衣兜,才慢慢地爬下树,与墨染青并肩靠着梅树而坐,墨染青笑道:“你真贪心,摘这么多。”
“你没做过腌梅子吗?”徐臣惊奇地问。
“什么腌梅子?”
“我娘以前总是摘好多梅子,放在盐里密封了,没有几天,就腌成了又酸又好吃的梅子,可以放上许久,这野生的梅树,许多梅子让它自生自落,实在可惜。”
墨染青听得更是喜得眉开眼笑,她在此受晏成照顾,虽是要什么有什么,就只有一样,晏成想不到,她也不会特别说,那便是零食。少年孩子没有不吃零食果饼的,徐臣与墨染青年纪相若,只有他会想到这一层,晏成这等出尘的世外高人,怎想得到?
两人分食篮中新梅,有的甚甜,有的还带点酸,徐臣把甜的尽让给她,自己只挑酸的吃,望着碧空明潭,山色初洗,心情有说不出的欢畅。墨染青心中一动,突然间脸上一红,忍不住便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徐臣问。
墨染青摇了摇头,问道:“那树上还有多少梅子?”
“还多着呢!我们爱摘多少有多少。”
“可别摘完了,那就……”
墨染青一笑,不再说了。
“那就怎样?”徐臣问道。
“没怎样。”
徐臣道:“你分明在想着好玩的事,说!”
“不说。”墨染青红着脸笑道。
“别吊我胃口,说吧。”
墨染青笑得更妩媚,用力摇了摇头:“不说就是不说。”
徐臣作势呵着手指:“不说我挠你痒,看你说不说。”
墨染青吓得大叫,跳了开去,徐臣追上前去,张手一抱,墨染青一低身躜开,徐臣再扑上去抓,虽然墨染青轻功了得,徐臣一时追抱不上,但也把墨染青吓得花容失色,又叫又笑:“你别挠我,我对你说就是了!”
徐臣这才袖手而立,道:“嗯?”
墨染青又大为忸怩,道:“以后再说好不好?”
徐臣着作脸一沉,又要挠她痒。墨染青躲开忙道:“我以后一定对你说,这回饶了我吧?好不好?徐臣。”
徐臣放下了手,笑道:“好吧,这回饶了你。不过你什么时候才说?若是二三十年后,那我可不肯!”
墨染青红着脸,笑而不答。
原来,方才与徐臣一起吃着梅子的她,是想到了另外一首诗。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倾匡墍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梅子落下来了,树上还剩下了十分之七,喜欢我的公子,请你快寻个良辰吉日。
梅子落下来了,树上还剩了十分之三,喜欢我的公子,请你今天就对我表明心思。
梅子落下来了,已全被摘到篮子里头,树上什么也没有了,喜欢我的公子,你告诉我,什么时候你才来迎娶我呢?
墨染青与徐臣自从游过后山,更加相得,整天墨染青就是缠着徐臣。徐臣清理丹房书舍,治办伙食,墨染青总是坐在一旁陪着他说说笑笑。
但看在晏成眼里,却颇不是滋味,初时总是想道:墨姑娘年岁尚轻,与徐臣讲讲笑话,解解闷也好。
他们两人所说的话,无非是些无聊的幼稚言语,晏成若是走近,两人便静了下来。徐臣是奴仆,主人不说话,他当然不能开口;墨染青是晚辈,又欠了晏成大恩,不管晏成说什么,她也只有应声的份,总不能和他没大没地胡闹。因此每次总是三人沉默半晌,最后晏成讪讪离去。
自从墨染青清醒之后,记忆一直未恢复,有时想起身世茫茫,总是抑郁不欢。但若是她记忆恢复,晏成又怕她乍然面对父母双亡的现实,会受不了。晏成除了每日以珍贵的茯苓、人参、河车丸、丹光琥珀等药方炼制的安神定志丸调养她的身体之外,更苦思多日,作出一套对内功大有俾益的琴谱,暗中引导墨染青的真气。
这套琴谱是晏成遍寻古本秘谱,才找出的一套正雅的角徵之音,晏成将之加入了内功修练的法门,改为琴曲,曲调有缓有速,每一个节拍都与奇经八脉息息相关,只要是习武之人,一听见这样暗合内功的琴曲,就会随着音调运动真气,不知不觉地让体内的真气散入经脉之中游走,贮于心脉诸要穴,以护持心神。每行一遍,就加深一点内力。
晏成如此苦心孤诣,当然是希望能帮助墨染青修练根基,把内功基础打好之后,就算突然间恢复,也不致于被打击得失心迷乱。因此,他一面拂琴,一面还暗自加上了内力,将自己的内力传入墨染青身上,引导她的真气行走更速,修练的时间与功效都加强了许多倍。
这一日,徐臣依照往例,为墨染青抚琴,让墨染青打坐,顺着琴韵行气,以调御病情。
徐臣意随琴走,渐渐将墨染青的真气汇压丹田,顺着任脉缓缓流出,散向太阴、阳明、少阴、少阳诸经,会合于督脉,再与原来相反的方向游走。墨染青依序行气,真气的游动何时该缓,何时该速,都被晏成的琴声左右,而到达心无旁鹜的境界。
晏成指间拨抚琴弦,弹至承满、乳根诸穴,琴调渐和,有如丽日轻风,在柔和的声韵中,抬眼见到墨染青垂目打坐,两手放在膝上,就像一座观音般端雅美丽。晏成心中柔情万千,指端力量更是滑顺婉转,散发出一股温暖的气流,墨染青体内被这道真气所引,只觉胸腹轻盈,十分舒服,不由得面带微笑,更增丽色。
晏成满心柔心,陡地见到窗边闪过一个人影,正是徐臣。
晏成心中一动,不知为何,一道纯阳之气,自指端少商穴疾射而出,这道刚猛的杀伐之气一出,琴弦当地一声,被激震而断!琴韵正行走到灵墟穴,接近心脉,怎禁得起这猛烈的杀气?墨染青全身一震,登时心胸宛如被打了一掌,“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晏成大惊,墨染青已昏厥了过去,晏成急忙点中她心脉周遭诸穴,双掌抵住她背后的阳明、少明经,定下心神,送出自己的内力助她护住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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