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点一滴一滴地打在窗上。水花四溅,水沿着窗玻璃花花地往下流,形成了一层透明的水膜。
蓝宫寂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听着雨打窗户的滴嗒声,雨声大得像是天空中巨大的水闸打开了闸门,那不是什么雨点,更像是钢筋粗的水柱贯通天地。
白天还是晴空万里,但是一到晚上就开始刮起了狂风,放学时突然一声惊雷划破天空,伴随着如柱的雨水倾泻人间,校门周围的地面上积着一滩滩积水,雨滴打在积水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就像是有人拿着大毛笔沾了浓墨甩在生宣上。
还没放学的时候,操场上就聚集了许多的私家车,毕竟下这么大的雨,没有家长希望自己家的孩子被雨淋湿,所以车子就一窝蜂地冲进了学校。刺眼的闪光灯冲破天际,刺耳的喇叭声响彻天地,甚至能和天上的惊雷叫板。
学生们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雨幕中到处乱转,家长们则奋力呼喊着自家孩子的名字,生怕他们找不到自己,这场景像是热闹的夜市。
蓝宫寂听着教室外的动静,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觉得整个世界乱糟糟的,让人心烦无比。
慢慢的,所有人都被接走了,学校里空无一人,“琪雅”中学的紫色校旗在雨幕中飘扬,嘈杂的喇叭声和呼喊声都消失了,世界上只剩下了雨点滴答这一种声音,像是曲终人散……
蓝宫寂从洗手间接了一大桶水,他并不是故意这么晚才走的,而是今天他要留下来打扫教室。
茶馆的那位爷爷平时忙,不会关心下暴雨这种小事,所以并没有开车来接蓝宫寂。
然而他也不在乎,有没有人接对他而言其实无所谓。他拎起了灌满水的水桶,泼在黑板上,然后拿起抹布一遍一遍地擦了起来。
他是个做事一丝不苟的人,哪怕是擦黑板这种小事,也会力求完美。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黑板也擦了一遍又一遍,他终于满意了,放下了手中的抹布,伸了伸懒腰,舒了一口气。
“为什么黑板要一遍又一遍地擦呢?无论擦多少遍明天一样会脏的。”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在教室后门响起。
从几岁就开始在雾生殿经历着魔鬼般训练的蓝宫寂有着惊人的身体素质,他的听觉触觉视觉都会强于常人,更何况他是拥有圣血的人。然而他刚刚并没有听到后门有脚步声,看来这场暴雨下的真的很大,雨声覆盖了所有的其他声音。
所以当蓝宫寂听到后门有人讲话时先是一惊,随后才缓缓地回头看向教室后门。一个小小的脑袋探出了后门,那是一个女孩,有着一张十分精巧的脸蛋,脸上还画着淡妆,头发梳成高高的马尾,看上去很是乖巧。
“突然出现在别人后面可不好,你在那儿多久了?你看到我擦了几遍黑板?”蓝宫寂冷冷的问道。
“啊……这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好路过,看到你不停地在擦黑板,而你在学校很出名,我感到很好奇,就停下来看了看,你……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二年级的千夏,是校文学社的社长,我们之前见过的,之前文学社想收录你写的文章,我就去找你……”女孩低着头,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最后被窗外的暴雨声淹没。
“嗯,有印象。”蓝宫寂向她点了点头,他之前确实见过这个叫千夏的女孩,对这个名字也有印象,作为文学社的社长,在学校也有一定的知名度。
“但是你还没回答我,你看到我擦了几遍黑板?”蓝宫寂盯着女孩的眼睛问道。
女孩的大眼睛中闪着慌乱的光,“这这……我没有注意到呢,为什么这样问呢?”
“我喜欢擦黑板的感觉,用水擦去粉笔灰的感觉就像洗刷从前的罪恶一样,是一种很棒的感觉,很能让人沉浸其中,我感觉到很舒适很放松,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一遍又一遍地擦黑板。”蓝宫寂淡淡地说。
他巧妙地跳过了千夏提出的问题,因为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千夏并不是因为看到他擦了很多遍的黑板而感到好奇才停下来窥视自己的,要是真是这样,那她应该对擦了几遍黑板记得很清楚才对,但是千夏没有注意,说明她是带着其他的目的出现在这里的。他和这女孩只见过一面,并不熟,可能千夏并没有恶意,但是她为什么要开始这场对话呢?出于杀手的警觉,蓝宫寂想到了这些。
“哦~是这样啊,但是擦黑板为什么会有洗刷罪恶的感觉啊,有什么罪恶需要一遍一遍地洗刷呢?”千夏并不知道蓝宫寂在想什么,好奇地问道。
“你不会懂的。”蓝宫寂并没有多说什么。
“……”
气氛逐渐尴尬起来,千夏从后门走了进来,可能是因为歪着脑袋太久了,她用手扶着脖子。
她穿着一条维族风格的筒裙,蜡染的橘色合欢花,配了件白色的吊带背心,显得清纯可爱。
“你这样聊天可是不会有女朋友的哦。”千夏小声地说。
可能是她的声音太小,雨声太大,蓝宫寂没有听清,也或许是蓝宫寂根本不想再搭理她,他回到了座位上收拾东西,气氛变得更尴尬了……
“那个……气象台发布预警了,这场暴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的,我家里人等会儿会开车来接我,我……我送你回去吧”千夏显得有点局促,低下头去抓着裙摆。
蓝宫寂一愣,转过头看着千夏,“你……知道我家住哪儿?”他没想到,原来千夏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送自己回家。
“不知道,但是之前有看到过你步行来学校上学,所以应该离学校不会很远,而我现在刚好有空,”千夏抬起了头,就连这个动作都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怎么样?要不要一起走?”千夏问道。
蓝宫寂盯着千夏的眼睛,片刻之后,他露出了微笑“谢谢你的这份心意,不过不用了,我一会儿还有别的事。”
“那……那好吧,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走吧,雨只会越下越大的。”千夏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看上去有些灰心地转身走出了后门。
“嗯……”蓝宫寂看着千夏的背影,轻声地回答道。
等到千夏走出了教室,快走出教学楼的时候,一个女孩打着雨伞,带着微笑迎面走了过来。
“嘿,千夏,怎么样怎么样?他答应没?”女孩名叫苏水光,是千夏的好闺蜜。
“唉~他没答应呢,说什么还有事儿,一个人坐在那里,你说下这么大的雨还不回家能有什么事儿啊。”千夏吐了吐舌头。
“哼,不知好歹的臭男人,他不领情就算了,千夏你也别吊死在一棵树上了,追你的人那么多,哪个不比这个好?我觉得咱们班那个江瑾就蛮好的啊,而且那家伙蛮喜欢你的吧,长得也不比这个蓝宫寂差多少,家里又有钱,不像这家伙,下雨都没辆车来接,虽然他成绩不错,但在这学校,牛人多了去了,光成绩好有什么用呢?不过江瑾倒是有一点不好,就是身边的小弟太多了,有时候真是要被他身边的那群人给烦死……”苏水光滔滔不绝的说道。
“好啦~小光,我也不是真的喜欢他,我只是觉得他很特别,就想结交一下,没想到……”
“嘻嘻,你还是觉得江瑾更好些吧,不过蓝宫寂这家伙确实也像传闻的那样帅,要是给我选的话我也很难选嘛~”苏水光笑嘻嘻地用胳膊肘捅了捅千夏的腰。
“小光你别闹了~这些都是没有的事,雨越下越大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千夏拉着她的手,转身走向了雨幕中。
“哎呀,你慢点,这么大的雨别被淋湿了。”
“……”
“别拉我呀~嘻嘻~你说是不是嘛……”
蓝宫寂坐在昏暗的空教室里,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的雨幕,
“师父,又下雨了啊……”他喃喃的说道,随即低头摘下了黑褐色的美瞳,一对灰色的瞳孔在昏暗中亮起,就像是混沌中初生的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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