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晚上,我跟随仪器放射的蓝光,进入了302号房间1床病人的精神世界。
我眼前的世界有些倾斜。
但这并不妨碍它的美好。
我穿着破旧肮脏的黑棉袄,蜷缩在冬日暖阳照射下村头废弃建筑物的墙根之下。
早上的阳光在我的眼前投下斑斓的光影。
我抬头看向太阳,刺目又迷幻。
我用左手中指戳了戳额头。
是鸟屎。——这该死的老鸨窝!
等我有朝一日出人头地,非要铲平这里的一切。
可话说,我这样的残障人士还会有那么一天吗?
“二饼,二饼。不一般!”几个小孩子在喊,“中指不会弯,两眼长一边。”
他们说的不错。
我的两只眼睛一高一低,我的左手中指直挺挺的竖着,不能折弯。
从我记事开始,我便备受嘲笑。
算来,这种记忆20多年来不曾间断。
嘲笑我的人从他们的爸爸们,变成了他们。——我竟是全村两代人的笑料。
慢慢的我并不以此为意。
但我还是抓起一块石头,用力向他们丢去。
其实我只是想与小孩子们互动一下。并没有什么恶意。
可那石块不偏不倚砸在了领头大孩子的脑袋瓜子上。
那孩子哎呦一声,鲜血便从捂住脑门的手指缝里喷涌而出。
“尼玛二饼,村长儿子你都敢打?”
我赶忙从地上爬起来。
确实是村长的儿子。——是村长连生七个姑娘之后,得来的老来子。
我可惹不起!
“你还敢跑?快来人啊!抓住二饼!二饼杀人啦!”村长儿子的跟班大声喊叫起来。
我撒丫子就跑起来。
风在我耳边呼呼的吹。
速度太快,以至于我不得不歪着头。——以使我上下排列的眼球,水平排开。
左手竖着的中指,无意中表达了一种不屈不挠的态度。——尽管我怂,但我就是干!
我大步流星,窜东墙走西墙。绕过三个麦秆垛。在西头茅厕附近,终于摆脱了追兵。
可我只能躲开一时,躲不了一世。
我知道,他们很快就会抄了我的老家。
我的老父七十多了,一辈子老实本分。
我不能不管他。——但我也不能现在回家,等日落之后我再回去吧。
我趴在大野地里。
北风呼呼的吹,吹的我头皮发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像一生那么长。——我终于忍不住了,我现在就要回家。谁也拦不住我。
我小心翼翼的避开路上的人,回到了家里。
一切都很平静。
“爸爸。我回来了。你在哪里?”我推开柴门进了屋,但不见人。
又叫了几声。
从灶坑里钻出了一颗银色的球体。
仔细一看,是我老爹的人头。
“啊,大发,你回来啦?”老爹说。
“爸!你怎么钻那里去了?村长带人来了吗?”我一边过去把他从炉灰里刨出来,一边问。
“来了啊!要不然我怎么会钻灶坑里?”
“啊!那你没事吧?没挨打吧?”我问。
“没。他们没找见我!”老头一边敲打身上的炉灰,一边说。
“爸。你可真是有胆有识!”我从内心发出赞叹。
“别扯没用的了!你说,你这么大人,你打人家小孩干嘛?”
“我也是一不小心。”
“哎。算了。”老爹坐在板凳上喘着粗气,从他鼻孔里他挖出了二两煤灰。
“如今呀!”他擤完鼻涕继续说,“你还是到城里去吧。暂避风头。”
“这……”我有点胆怯,同时还有点兴奋,“我从来没出过村啊!”
“是啊!你都30岁了,还没出过村。你爸20岁就走遍了祖国30多个省市自治区了。”
“爸爸,你旅游啊?”
“不是,我逃荒。”他说。
“咳!”这个答案让人感到丧气。
“咱们家祖祖辈辈都是顽固的穷人。这都怪你爷爷……当然你爷爷怪你祖爷爷。”
“爸爸,打住。我不明白我去城里干嘛去呀!咱也不至于这么怕他村长吧?”我赶忙打断老爹的话茬,并提出我的疑问。
“嗯。我们当然不怕他!咱这是避其锋芒。再说,咱家灶台底下空间够大。大不了,你跟我一块钻进去。”
“咳!钻进去倒也行。还暖和。”我故意这么说。
“再一件重要的事。是到城里找你岳父大人!”
“哦?”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我还有一个没过门的媳妇?”
“有啊!二十年前结下的娃娃亲。”老爹一本正经的说。看上去不像是胡说八道。
“嗯?您能跟我仔细讲讲吗?”我来了兴致。
“这得从你的眼睛还是好的时候,开始讲起……”
那一晚,我们爷俩聊了很多。
终于,我对进城产生了新的希望。
透过年久失修的房顶上的窟窿,躺在被窝里的我看到一轮皎洁的满月。——她是多么明亮啊!就像我没见过面的漂亮媳妇细嫩白净的脸蛋。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