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江入海口之南,东海之滨,有座大城,叫福州。
此城春秋战国前叫“冶”,专出铸剑大师,据说神匠欧治子就是此地人,许多上古名剑,比如干将莫邪等也都在此地铸成。
后因境内有座山叫福山,遂改名福州。
这福州城外有四座名山,东有鼓山,西有旗山,南有五虎山,北有莲花峰。
且说旗山,此山也叫翠旗山,因山势逶迤似翠旗招展而得名。
旗山有一峰叫棋盘峰。
只因峰顶有一方由三块岩石组成的棋盘石,中间一石窄长,分出楚河汉界。
有诗云:携筇觅径上高丘,悄立棋盘怯久留;一局未终人事改,不知尘世几春秋。
这日的未申之交,雨后初晴,游雾如丝,山翠如洗。
一只铁灰大雕缓缓停落在棋盘峰上。从大雕上走下两个人,一个是一袭青衫却断了左臂的高大中年男子,另一个是白衣胜雪清秀俊逸的弱冠少年。
这两人就是临汀郡来的林放和风传花。
山风猎猎,衣袖飘飘,两人伫立棋盘峰上,极目纵横,一座大城就在脚下。
林放抬手一指,笑道:“传花,你看,那就是福州城。”
风传花望着脚下这座如真似幻的大城,恍如作梦一般。
自己就出生在这里,还在这里长到五岁,可如今归来,却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心中不由思绪万千,感慨良多。
想到这城中再无一个亲人,更是伤感。
从临汀郡到福州约有千里。南寨小校场力挫神武境强者,打折仇人之子双臂后,叔侄俩怕惊动官府,惹来不必要麻烦,立刻坐上大雕朝福州方向飞去。
因驮了两个人,大雕吃重,飞行百里,就要落下来休息半刻钟,如此边飞边休息,原本空中距离一个多时辰可到的,却花去近三个时辰。
一路上风传花数次向林放问起自己身世和家仇,可林放总是笑着说到了地方安定后再说。
风传花愀然不乐,只好暂时不问。
他原本让大雕直飞福州城的,林放说有临汀郡大雕入城引起的风波,最好别让大雕进福州城。
风传花想想也是,便由林放指路,让大雕落在棋盘峰上。
风传花上前搂着大雕脖子,说道:“雕兄,一路辛苦了。我们暂时分开,你就在这周边山中活动觅食吧。我每天都会送酒上来给你喝。”
大雕听懂了,张开双翅轻轻挥动数下,竟然扇动翅膀围着风传花转了一个大圈。
风传花一见哈哈大笑。
林放见了也大笑道:“这大鸟通灵,太神奇了,传花,羡慕死林叔了。说真的,我要是有一只那多好了!”
二人一雕玩笑了好一会儿,大雕只才飞远。
林放说道:“传花,这棋盘峰前有一座石松寺,我有个族兄在此出家做长老,我们就先在此安顿,然后进城。”
风传花笑道:“一切全听林叔安排。”
两人下峰,林放边走边介绍周边景致。约摸走了五六里山路,眼前出现一座占地极广殿宇众多的寺庙。
林放介绍说,这石松寺因有石上长着三棵龙爪松而得名。来到山门前,风传花看见一幅对联:“万顷石松围佛寺,一江闽水绕旗山。”果如林放所言。
自山门进庙,天王殿、钟鼓楼、大雄宝殿、学戒堂、斋堂、念佛堂、般若堂,还有依山而成的天然放生海,错落有致,幽雅寂静。
名山古刹齐辉映,钟声风声两交叠,花香佛香同汇聚,果然梵界心静天。
两人礼佛随喜后,林放的族兄了因长老便亲自带他们到偏殿云房。
了因长老年约六十多岁,中等个儿,脸庞酷似林放,只是长着一对银白长眉,举止安详,言语舒缓,声音却浑厚无比。
好一个慈悲有道高僧,风传花虽接触和尚不多,心中却暗暗倾仰。
喝茶闲话几句后,了因长老对风传花甚是喜欢,得知他正在证道修真,更是十分欢喜,合十颂佛道:“阿弥陀佛,风小施主气运超迈,灵根非凡,福泽绵厚,至情至性,眼下虽有些劫难磨戡,却也只是数尺水面,一跃而过,他日功德圆满,必是绝尘奔逸,超凡脱俗,一诺成仙,一念成圣啊!”
了因长老这一席话说得真好,太好了!
绝尘奔逸!
超凡脱俗!
一诺成仙!
一念成圣!
真不愧是佛法精深的得道高僧,似乎一眼便能看出些什么。
这让风传花真有醍醐灌顶之功效。
这让风传花想起自己对神牛的承诺。
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神圣的使命感。
对,以后唯一目标就是绝尘奔逸!超凡脱俗!一诺成仙!一念成圣!
他心中圆通后,感觉自己全身气质在不断嬗变着。正在这时,丹田中忽然一震,他以神牛所授内视法微一察看,发现是一只长着双翼金黄色小龙在丹田气海里欢快戏嬉游玩。
这不是蛇王宫那尊古代涂山武士腹中的应龙吗?
怎么跑到我的丹田气海里了?
莫非那次幻觉中飞进体内那道黄光就是它?
莫非真如月无双所言变成我的护体真元了?
这应龙潜伏在丹田气海也有一天多了,为何这时才有动静,莫非受到什么感应不成?
风传花虽有一串串疑问,此时却不便深想也不敢多想,收了内视法,站起身子,非常虔诚地向了因长老施礼道:“感谢大师厚爱,感谢大师点拔,后学一生受益无穷,自当惜运惜缘,不负上天之眷顾垂爱。”
了因长老知风传花又得明悟,微笑道:“善哉!善哉!风小施主灵智洞开,可喜可贺啊。老僧有幸与会,实也是一种因缘福报啊。”
他转向林放道:“族弟啊,你也要珍惜与风小施主的缘法,多结善缘多积福报,以期他日免却凡尘之累。”
林放听了,诺诺连声。他一向倾敬族兄,从没见族兄如此看重一位初识的后生小辈。
了因长老另有他事,无法久坐,起身告辞,临走又道:“你两人在寺中随便住,不必拘礼。”
风传花再次致谢。了因走后,两人稍作整理,林放便说要带风传花进福州城。
风传花问道:“进城去哪?”
林放道:“到了就知。你不是想知你身世和血仇家恨吗?”
风传花一听,立马动身。两人展开轻功一路奔驰,很快便进了福州城。
已近傍晚,林放带着风传花买了香烛、金纸、酒肴,风传花隐隐猜到什么,也不多问。
只跟着林放转弯抹角穿街走巷,来到一座高大府邸门前,却见府门封锁,贴有封条。
抬眼一看,高大门楣上挂着一方金色大匾,赫然写着“风府”。
风传花脸色剧变,难道这就是我家?转过头盯着林放,却不说话。
林放沉重地点了点头。
风传花抽出涂山方锏,正想破门而入。
林放连忙制止,作个手势,意思是不要惊动仇人,可翻墙而入。
风传花立时脚尖一点,飞了进去。林放也紧跟着飞进。
风传花放眼四顾,一片静寂,寒气森森,阴风凛凛,偌大的前院空地正中,孤零零地立着一座黄绿色的光秃秃的小山包。
风传花定睛细看,这小山包竟然是铜水浇铸的坟墓。那绿色的是铜锈。
坟前有铜碑,上刻“风氏一门大小六百九十五人之墓”,不见落款,不知何人所立。
林放沉声道:“传花,这就是你风家一门的合葬墓,贼子仇人杀人还不解恨,竟用铜水铸坟,造下这铜丘坟,以镇冤魂。”
“咚!”
风传花双膝一弯,重重的跪了下去,膝盖下的地面直接被震裂开了蛛网般的缝隙。
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而下。
“咚”
“咚”
“咚”
一下又一下,风传花的头每次落地,地面都轻颤一下,可是他却好像豪无知觉一般,仍旧不停的磕着,直到跪了六百九十五个头,风传花才停了下来。
他额头流血,身前的地面,出现了一个深坑。
他默默地把香烛点起,排下祭礼,想起姑姑,想起埋在这里的亲人,不由的再次的伏地放声大哭。
良久才坐起,一边焚化纸钱,一边平静地问林放:“你现在可以说了吧,我风家一门怎么了?仇人究竟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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