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院儿里头，易霖手中死死拿着刀，注目着郭开惊惶乱跳，像个老小孩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拿你的人头去祭奠李牧。”
“算是赔礼了。”
手中的刀刃忽然翻转，刀光闪过，郭开的无头尸体跪倒在地面，那颗人头随着脖颈的鲜血一同喷洒在地面，溅开大片的猩红。
面部狰狞的脸上还残存着不甘与惊骇。
手中的刀掉落在了地面上，易霖舒服地躺在了郭开原来躺着的那张软毯上面，闭目静静晒着太阳。
殷红满地，空气中散发着说不出的腥臭，这些东西全部都一点点渗入易霖的鼻孔之中。
等待了没多久，那些他带来的天字杀手全部都站在了易霖面前，惊鲵上前，拱手轻声说道：“大人，郭府的人已经完全清散了。”
“路上逃亡的人在言传，说赵王在宫中放了一把火，把自己和后宫的妃子们全部烧死了。”
易霖睁眼，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微微捏着自己眉心，倦淡回道：“把先前郭开府邸里面财物都搬出来，然后交回给秦国……记住，不能够给那些秦国的军士，要亲自交回到咸阳。”
“让剩下的人立刻去赵王宫宫门口，一个人都不要放出去，杀干净，无论是谁。”
易霖的命令下达之后，惊鲵带着剩下的几名天字杀手迅速离去，没过多久，红鸳的芳影从檐上款款而来，足下生风，柔声道：“赵王宫的财物收拾了一小半，已经如约装车，等你一声令下，就随时准备运回咸阳。”
易霖闻言回道：“傻鸳，这个不是给秦王的，这是给咱们自己的。”
红鸳微微愣住，偏头疑惑道：“那为什么郭开的那些钱要交给秦王？”
“因为那部分钱是嬴政出的，如果罗网拿到了这钱自己独吞，那么最后等于就是罗网吃了嬴政的钱，这会给我们带来大麻烦。”
“君王最大的忌讳就是自己臣子和下人瞧着他碗里的东西，明面上来讲，如果嬴政不赐，罗网就不能要。”
“这是原则问题。”
面对红鸳，易霖耐心地为她解释。
“而赵国王宫里的东西本来就很多，咱们只拿了很少的一部分，届时大部分的东西会被王翦的军队运输回秦国，而他们为嬴政打仗，出生入死，所以这些钱财又会有很大一部分会被嬴政赏赐给这些军士。”
“所以这部分的钱嬴政是不会有太大占有欲的，属于公用的财物，于是我们贪的那些钱其实就等于是贪的王翦的钱，跟他嬴政没有关系，上面不会追查。”
红鸳听着易霖的解释，一阵头大，她跟着姜如姬学习了很久，大部分时间都是学习的如何对付敌人，完全没有想过帝王心也会如此难测！
易霖似乎十分了解权术与帝王，剖析的东西全都是细节，是红鸳没有了解和想到的东西，她檀口微张，讪讪道：
“在帝王手里面做事是不是都得有很多这样的小心思？”
易霖摇摇头，缓缓说道：“傻鸳，你想想白起和李牧廉颇这样的人是怎么死的。”
“光有能力，却忘记了人心险恶，这样的人注定只能沦为政客的玩物，虽然听起来很恶心，但是这就是七国的现状……唔……现在只剩下四国了。”
“把事情做得干净些，别让那些人看见什么细节了，不要让他们知道罗网去过赵王宫最好。”
红鸳点点头，柔声道：“放心，我这就去收拾。”
易霖已经向她说明了厉害，红鸳自然不敢松懈，一旦出现问题，罗网会有大麻烦。
红鸳不想给易霖添麻烦，事情做的十分细心。
府外的街道上面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繁华与祥静，人们疯狂地奔走，带着自己的家人，带着自己财物，推车朝着魏国和燕国逃去。
很少有人真的愿意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去其他国家落户，除非是像易霖的这样江湖中人，大部分的普通居民还是更愿意待在自己熟悉的小地方，看见熟悉的脸。
当然这些看上去很纯粹的乡情对于性命而言，还是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凡稍有取舍的人，都会选择离开，毕竟秦军入城之后究竟会不会屠城还不好讲。
剩下的那些没走的人，基本就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来确实行动不方便，二来自己在邯郸城生活了几十年，感情已经随着四季交替的雨点深深渗入大地，索性便听天由命。
于是这样一来，邯郸很快就走了接近一半的人，尤其是王族豪绅，除了被罗网做掉的那些人，已经全部偷偷摸摸地撤离了邯郸，投靠了他国的一些好友远亲。
城门外，罗网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易霖披着一身白袍，安静在坐在小凳子上面与红鸳下棋，不时还有人从这里离开，春风从他们的耳畔划过，却仿佛比秋风更加萧瑟。
很快便有一个女人带着一些布衣军朝着易霖走来，虽然他们没有穿上军装，但稍微有一些眼力劲的人能够看见他们身上肃杀的气势与常年在军队中才有的严明纪律。
“赵王的尸体我们没有办法辨认了，王宫确实着了大火，烧毁了很多东西，王宫的财富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罗网有人已经漫散在附近的江湖，如果赵王没有死，十日内就能落网。”
“至于郭开的人头……喏，就在那个木箱子里面，你自己瞧瞧，回头拿给李牧拜一拜。”
飞狐目光流露出莫大的悲痛，双手颤抖抹开了盒子一丝小缝，看见了郭开的那颗头颅，一瞬间，心头最后仇恨竟也随风消散，只剩下了沧桑。
在边境的时候，李牧就知道自己这个大年必然会死，但他还是回去了。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李牧可以不必回去，继续留下与秦国抗争。
他的选择是对赵国的失望与绝望，这个原本就腐朽的国家在廉颇的尸体被弃之于外的那时候起，李牧终于明白，赵国早就没救了。
不是他们的国家不富裕，百姓太贫瘠。
不是他们的军士不擅战，士兵太怕死。
而是那些高高坐在王位上，看见的都是乐师舞女，锦衣玉食的人……他们疯了。
他们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坐在这个位置上面来的，眼里只剩下了幼稚的权术，看不见边疆那些慷慨赴死的军士，看不见西边秦国虎狼之师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李牧无法再说服自己为这样愚昧的君主而战，既然如此……大家便一同毁灭！
“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世上的将军，原本便少有善终，你不必为此太过伤心。”
“如果有赵王的消息，罗网不会擅自处决他们，回头会想办法联系你们。”
易霖对李牧或有小小愧疚，这样的做法算是一点小小的补偿。
PS;晚上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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