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温暖的鱼肉入肚，鲜美的味道在嘴里悠长回味不绝，并没有因为鱼肉的离开而消逝，韩非忍不住舒服呻吟了一声。
“你认识的是易霖，他们认识的是剑邪，不是一个人。”
易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面过多停留，他一边就着斜阳喝小酒，一边询问道：“掩日退休了？”
他的身边有柄剑，远方山林有许多目光盯着这里，却没有人敢过来拿。
“不清楚，他既然把剑给我了，想必应该不会再插手罗网的内部事情。”韩非的回答模棱两可，旦尺没有跟他明说，但是言谈举止之间全都暴露着自己完全不想继续干了的想法。
“掩日年纪很大了，不似我们这般精力旺盛。”
易霖蹙眉，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眉头才缓缓舒展开来。
“一开始看见他的面容时候，你一定很惊讶。”
“我想没有人不会惊讶……一个为罗网工作多年，传言之中无比神秘强大的掩日竟然是一个日薄西山的老人。”
韩非回想起当天的场景时候，仍然心有余悸，对方虽然是一个老者，身上的杀气却让他和卫庄当时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事后卫庄告诉韩非，正常的武者杀气是一种实力催化的表现，这种表现随着武者的实力越强，只会变得越来越锋利尖锐，而不是浓厚。
那种如血粘稠的杀气全是杀人时候沾染上的，诚然在长平之战的时候，那四十万的赵军并非白起亲手杀死，但作为一名天下闻名的镇国神将，一生戎马征战，手上究竟沾了多少血……韩非想都不敢想。
“知道掩日是谁么？”
“你确定要听？”
“我确定我要听。”
韩非喝了一口酒，看着易霖充满了求知欲的谦逊，笑道：“要不你先猜一猜？”
易霖回道：“我知道他是军人，而且多半是秦国的军人。”
韩非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尴尬。
易霖看了韩非一眼，继续说道：“你说他年纪很大。”
他在向韩非取证，韩非点点头，心中忽然对这样的游戏失去了兴趣。以他对易霖的了解，当易霖得到了一些线索之后，很快就能藉此给出精确的判断。
“年纪大，秦国军人，武功极高，在罗网干了这么多年没有被人发现真正的身份，一直在隐藏……”
“我就理解为他的身份很特殊，不能够被外人知道，所以在每次做事的时候，他都一直带着那张面具。”
“这个人是不是……很多年前秦国被处死的那位？”
韩非沉默片刻之后，苦笑道：“跟你玩这游戏真没意思，我再也不干这蠢事儿了。”
稀稀拉拉几滴雨水落下，打在了韩非的额头上面，也打在了易霖面前的桌几上，韩非愕然抬头，看见了头上那片不知何时从远方飘来的黑云。
“得，这么些日子不出门，一出门就遇上云雨……这就是老天爷的意思。”
韩非抖了抖袖子，嗟然一叹。
易霖低头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匕首，韩非看着易霖的举动以为他要准备收拾收拾回咸阳了，却不曾想他一把握住了一旁的掩日剑。
他拔剑，剑气三十丈，直奔星汉!
切开了天上的那片乌云!
一字拉开，锋利之中的龙吟震彻云霄，而后一股耀光乍开，乌云被震开了极大的缺口，以二人头顶为中心朝着四周散漫，最后一片的黑色被剑气荡出的巨力撕碎，绞杀成了水雾冲刷到极远处。
易霖看着天上的那片星空，喃喃道：
“我辛辛苦苦烤了一个时辰的鱼，你说下雨就下雨。”
“这鱼说什么我今天也要把它吃干净。”
一旁的韩非满面惊容，内心震撼溢于言表，不经意努力张大的嘴巴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远方层林再无风声。
今夜本来就没有风。
那些错落于密林间开始凋落枝叶间的人儿，握剑的不断颤抖，嗓子仿佛被炙烤过，用力吞咽了自己的口水。
不再耽搁了，他们转身离开，神情略显僵硬，脑子里先前被掩日填充的疯狂现在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抢剑么？
不抢了。
隔着夜色与层林瞥见了易霖这一剑，打消了他们决定从易霖手里抢走掩日的荒唐念头，现在他们决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继续坐下吃着烤鱼，易霖自顾自地说道：“从前的时候，我以为读书人见识比较多，你是其中的佼佼者，又在秦国做官，见过的大场面不少，遇见什么事情都应该很淡定。”
韩非闻言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姿态坐在易霖对面。
“川兄这般武功……难怪能够刺杀负刍。”
易霖目光三三两两，基本全部散在了眼前的鱼上面，神色十分认真。
“我没有刺杀负刍。”
“那时候我是正大光明，当着楚国文武百官的面给他定罪了之后……才杀的他。”
听着易霖不甚在意的解释，韩非愈发觉得此人危险，却又不知道危险从何而来。
他不曾经历过，却也知晓当时的险境绝非易霖说的这么平常，一个能将凶险万分的绝境看作是家常便饭的人，原本就很反社会。
“川兄有没有想过秦国一统天下之后的事情？”韩非喝了几杯酒，借着酒劲压下了心中的恐惧情绪，开始继续有的没的聊一些事情。
这顿鱼宴他必须陪着易霖吃完，韩非知道自己的没有拒绝的权力，也不敢拒绝。
方才那场会干扰他吃鱼的雨，现在已经没了。
韩非不想纠结一个连雨都不放过的狠辣人魔到底会不会在他突然起身离开之后拧下他的头，他在易霖几乎绝对的冷静之中看见了背后他心头弥漫洋洋洒洒的疯狂。
既然不能够走，那就一定得说些话，这样才会让气氛不那么沉闷和尴尬。
“退休……这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情，我或许会因此得罪秦王，不过大概率不会，在我离开之前，我会为秦国找到一个能够代替我位置的人。”
韩非默然，袖子下方的手指敲击着自己的膝盖，疑惑问道：“川兄要离开？”
“我这人没法打仗，也治不了国，不过精力还是不错，到时候可以去山林子里头耕地。”
韩非闻言笑道：“耕地用牛，川兄何必亲自动手？”
易霖耐心地解释道：“我就是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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