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大，恰好能够遮住人的视线。
司徒万里周围守护的人看着前方黑压压密密麻麻一片的罗网死士，心中绝望愈甚，随着有人带头扔掉了手中的兵刃之后，剩下的人也不在反抗。
但罗网并未停手。
他们还是被杀了。
一个时辰前尚且热闹一片的潜龙堂，现在只剩下了死寂，司徒万里孤身一人站在雨丝朦胧的广场之中，颓然看着地上的死尸，神情恍惚。
“在我死之前，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沙哑的声线撕扯，司徒万里现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麻木的状态，也不再有任何反抗的想法。
当一只羊面对一只狮子的时候，逃跑是它的本能。
但当它面对狮群时，也许就不会再有任何逃跑的心思，绝望会让任何生灵万念俱灰。
先前一直堵住他去路的断水，淡淡开口说道：“你不会死……至少在今夜。”
“我家大人想请你去齐国喝茶。”
司徒万里闻言微微抬头，似乎对于罗网的忽然停手而感到惊异，关于对方口中的大人，他却明知故问。
“吕不韦？”
断水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装傻充楞是一个不错的藏拙方式，但前提是对方原本不知道你的真实情况。
司徒万里此时的表现在断水看来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人群略微攒动，里面有人带着一壶水走出来，什么话也不说，直接给了司徒万里一拳，后者刚想痛叫出声便被那名杀手将水灌进了他的肚子，里面的味道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
眼前的景象重叠，疲倦从眼皮一直翻向脑海深处……
同乙将水壶递给了断水，非常认真地说道：“临走时剑邪大人千嘱咐万叮咛，让我们蒙汗药不要用多了，你一定得等他醒了才能喂他喝，不然到时候出了人命后果你自己承担。”
同乙不是很懂为什么易霖会突然再三叮嘱他这样的小事情，但对方当时脸上的表情确实有一些说不出的奇怪……
还说，蒙汗药吃多了会死人。
他们在业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蒙汗药会把人吃死，只是易霖这么吩咐了，他们自然就这么做。
……
发生在潜龙堂的屠杀不是一件小事情，与之同时死掉的还有燕国的雁春君。
燕王的弟弟。
远在临淄接到这个消息的易霖对于没能杀死燕丹，熊启，魏无忌这些人而深感惋惜。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但想杀人和是否有恩怨完全是两码事。
易霖要杀他们，是为了天下大乱，加快历史的进程。
他不是王，却是黑手，一个潜藏在暗中的执棋者，以蝴蝶效应操控着世间的所有势力。
两世为人太过漫长，除了向着玄道彼岸进发，易霖总得在人间为自己找点乐子。
雁春君的头连同他的信合在一起寄给了燕王喜，杀人是易霖擅长的事情，但动手能力强不能说明易霖的嘴皮子功夫就弱，骂人亦是他的强项。
当然，易霖毕竟是个男人，与那骂街的泼妇不同……他这样的得称作喷子。
会见到司徒万里的时候已经是数日之后的事情了，临淄的风景绝非是新郑可以比拟，山水是一样的山水，齐国的土地也未必就有寒国的肥沃，只是这里的人和生活节奏简直不要太舒服。
他就坐在院子里，身边的姑娘来了去，去了来，温柔仿佛就要将他溺死在这里，整日除了劝酒便是共寝，饮食皆是滋弥阳气的各种大补之物。
这些服侍他的姑娘技术高超，很懂得如何伺候男人，花样迭出，却偏偏闭口不谈任何正事。
她们不套司徒万里的话，不是因为有某人吩咐过，而是她们压根就不知道关于司徒万里的任何事情。
司徒万里一直紧守着自己内心之中的底线，随时告诫自己这是对方迷惑自己，让自己放松的手段，无论如何也不能透露农家的任何秘密给对方！
然而半个月过去，醉生梦死的生活一直持续，完全无外人来叨扰，这些姑娘也不曾提过任何关于农家的事情，荒唐的错愕感让司徒万里仿佛置身虚幻中，无法自拔，甚至不时会陷入幻境。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持续这样的生活多久，却也无法逃离这里……
每次当他逃离之后，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昏倒，然后第二日一早如约在床上抱着寻常伺候他的两个如玉的美人醒来。
……如梦如幻的日子仍旧在持续，他开始逐渐麻木，不再去想其他的任何事情，不断地放纵自己，驰骋疆场。
终于，在月余之后，他身边的姑娘换了。
换成了一个男人。
“素瑶与雨晴呢？”平静的生活被突然打破，司徒万里感到了一丝惶恐。
易霖从院子里面搬来了一个小板凳，悠哉游哉地坐下，说道：“她们怀了你的孩子，以后不能再为罗网做事了，所以我把她们处理掉了。”
他话音落下，司徒万里登时浑身一震，面色苍白地瘫坐在地，嘴唇打着哆嗦。
“死……死了？”
他当然知道那两个女子怀了自己的孩子，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在意她们的死活。
平静又美妙的日子持续了短短的时间，当他终于说服自己静下心来享受的时候，这份美丽便被易霖无情的撕碎了。
看着司徒万里那副无神的表情，易霖笑道：“我骗你的。”
这四个字似乎给了司徒万里某种神奇的魔力，他微微抬眼，看着易霖，后者打了一个响指，两个女人被五花大绑地抬到了院子里面，她们浑身都是鞭痕，血水四处都是。
两双绝望的眼睛看着司徒万里。
“选一个吧。”
“农家还是女人。”
放在以往，这对司徒万里来讲绝对是一个完全不用选择的命题。
只是如今他已经迷失在了温柔乡中。
过往夜夜笙歌的快乐，现在全部成了穿透他的钢刺，痛苦无穷无尽。
血丝漫布在眼中，越来越浓厚，司徒万里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痉挛，精神在无限纠结之中恍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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