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这个学期班长陈鑫没有组织秋游，甚至连提都没人提过这档子事。反观大家似乎各有事忙，一众男生忙着打dota忙着陪女友，而一众女生忙的却各不相同。刘琦自从上次招聘会之后就找了份家教的工作，既能练习一下老师这个职业，也能赚些额外的零花钱。吕丽佳是决定了要考研的，赶早不赶迟，在上课和约会之余，总是往图书馆跑。王小凤则不固定，她课余有时会打打球，有时会去图书馆，也有时神秘地失踪，大家都不知道她去哪了。
进入12月，天变得越来越冷，老树孤枝在寒风中摇曳，煞是凄凉。有一天白不离去逛超市，看到到处贴着的雪花和圣诞老人，才意识到：哟，圣诞节快要到了。上次听钟灵毓的口气，她是对这个节日尤其重视的，白不离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翻了翻手机日历，24号是星期五，下午刚好没课，如果顺利还可以陪钟灵毓过平安夜，吃大苹果。
白不离明白，作为女孩子，钟灵毓心里还是向往浪漫的。而自己却不怎么会掌控浪漫，钟灵毓批评的对，他确实是个没什么情趣的人。所以这一次，白不离要想着法地变出浪漫来，他首先去请教刘琦。
“秋哥，我要吃这个心形盒装的巧克力。”超市里，刘琦撒娇地说。这是说好的，刘琦可以指点他，但他必须给她买好吃的。
“还有这个，凤爪。”
“自己拿，随便拿。”
“呵呵，谢谢秋哥，不过就这么多了。”刘琦笑笑。
“拿完了吗，要什么就趁现在赶紧拿，你要想好啊，错过了机会可别赖我。”
“我想好了，就这么多。”
“那好，你快说，怎么做才能制造浪漫的感觉？
“出去说。”
白不离付了账，刘琦得意洋洋地拎着凤爪。刚出门，傻傻地抱着巧克力盒的白不离就迫不及待了，“快说啊，怎么做？”
“制造浪漫的东西，现在不就在你手上吗？”
“什么东西，你说的是这个？”白不离看看手中的巧克力，挤了挤眼。
“笨啊，不就是这个？”
“就这个，巧克力？她不爱吃巧克力的。”
“是个女生就会喜欢巧克力的，再说重点不是巧克力上，还是在它的盒子上？”
“一个心形盒子，就能打动一个人的心？这靠谱吗？”
“我算是彻底败给了你，你是有多没情趣？很难想象，钟灵毓怎么受得了你！她是个女孩，女孩的心就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浪漫嘛，就是意外的感动。首先，你要出其不意突然地出现在她面前。”
“这个容易，我就说我周五有课，周六过去陪她过圣诞节。然后我周五那天突然出现，给她一个惊喜。那，这之后呢？”
“之后嘛，故事就会这样展开了。在喜庆的平安夜，男朋友陪着你漫步湖边，突然美丽夜空升起五彩的烟花，就在这个时候……你男朋友捧出一盒心形盒装的巧克力，双手奉到你面前。哎呀，那感觉，不知要比巧克力来的甜美多少倍。”她被自己说的陶醉其中，白不离心中也升起了一种美好和满足的感动，或许这就是她所说的“浪漫”吧。
“可是，平安夜，不是该送个苹果吗？”白不离疑惑了。
“那一见面就先送个苹果，巧克力等放烟花的时候送。”
“Goodidea！怎么不早点说，我现在回去买两个苹果，我要挑最大的。”白不离正要回超市去。
“笨啦，到那天再买嘛，新鲜。”
“哦，对对。”白不离傻笑。哎，都说恋爱中的女孩智商为负，恋爱中的男孩智商也不见得高。情到真时，任由你多聪明也没用，因为你根本无法冷静。
“我也要让胡适给我买个大苹果。”刘琦不乏醋意地说。
24日，周五，阴，江工大。中午吃过午饭，白不离特意从超市里挑了两个大苹果，小心翼翼地用锡纸包好，用红带系上。拿来一个单肩包，把巧克力放进包里，再把两个苹果放进去。反复再三地检查，确保巧克力盒不会碰破，确保苹果不会磕坏之后，他才满意地上路。
一路公交，人群拥挤，人和人难免磕磕碰碰。白不离努力护住自己的包，生怕有一点的碰撞。中途转车之时，看到不少提着苹果的行人，敢情都是过节去的。上车之后，站他旁边的刚好也是个提苹果的。白不离偷偷地瞟瞟他的苹果，比了又比，最后心里不由偷偷地乐呵：哈哈，你的苹果都没有我的大！白不离心里那个骄傲啊，他甚至开始想象，绚丽的焰火之下钟灵毓那副感动的脸。路上的颠簸和摇晃，让他头晕，也制造出迷人的幻象，把他深深地牵在那里。
傍晚时分，车缓缓地驶进悠悠的林道，在农大的大门口停了下来。白不离跳下车，抬头望了望天，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已经在你们学校门口下了，你来接我吗？”一人在打电话。白不离寻声看去，那人正是刚刚站他旁边那个提苹果的。“你不来接我也没关心，我认识你们学校的路，我已经来过好几回了。我还知道你们宿舍在哪，我马上就过来了。”那人挂了手机，直接蹦上了一辆即将启动的电动校车上。
“哎呀，超载了，超载了！”校车司机并没有启动，回头对着那人大喊。
“没关系的，师傅，挤一挤就可以了，几分钟就到了嘛。”他辩白说。
“不行的，超载了，你等下一班吧。”
谁知他就是不肯下车，“哎呀，师傅，你就帮帮忙吧，我真有急事，很要紧的急事。”
那司机根本不听他理论，把他一把拽下，“有什么急事比你的命更重要，超载了危险，出了事故要的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命。”
司机甩下这句话后就驾车而去，那人最后还是得乖乖地等下一班车。听这人的口音，像是丽州的。白不离本来想主动上前跟他打个招呼，但又对他刚刚强行上车的事情深感不齿，所以只是在一旁看着他。
车来了，白不离选了个最后排的座位，那人悠然地上来，坐到了他旁边。这一班车空位很多，他刚刚还急着赶车，这会反而不急了。一路上，冬夜的寒气挂过脸庞，冻得人直打哆嗦。好在路也不长，不到十分钟，校车就到了终点。白不离知道这个地方，这儿临近东食堂，离钟灵毓的宿舍楼也不远。
下了车，白不离看了看时间，五点四十。按理说，这个点应该是最后一堂课刚下，是要吃饭的时间。白不离担心钟灵毓已经在去食堂的路上了，赶紧给她打电话，想让她不要去吃饭，因为他给她准备了好吃的。拨了电话，提示占线。再拨一次，还是占线。
“钟灵毓啊，钟灵毓，你先别吃饭啊，先等一等啊，等着吃我的苹果啊。”白不离一边拨电话，一边心里念叨。
“我现在就到你宿舍楼下去喊，一直喊道你肯下来。”暮色中，刚刚那人又一次进入了白不离的视野。他也是在终点站下的，白不离居然没注意到他。“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送你一个苹果，祝福你平安夜快乐。送完，我就走。”说完，那人走了，又一次消失在夜幕中。
看来，这人还是个痴情种呢。不去管他，既然钟灵毓的电话占线，可能她这会正忙呢，估计不会是在食堂。考虑了一下，还是先到她宿舍楼下再继续给她打。浪漫，浪漫，这就是他今天一定要达到的效果。“喂，快看楼下。”当钟灵毓接到这么突然的电话，然后再到窗口望到楼下的自己，该是会有多么的激动和意外啊，这不就是浪漫嘛？
“喂，钟灵毓，快看楼下。”
白不离拿出手机，刚准备拨通电话，忽然听到门口路灯下一个人男生的口中，传出这么一句话。白不离愕然了，他敢十二分地肯定，他听到的真是“钟灵毓”这两个字。顿时，一颗心茫然了，不知所措了。他弄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人是谁，他口中的“钟灵毓”又是谁？白不离全身僵在原地，手机依然紧紧地贴着耳朵。
这时，楼上一个窗子打开，里面探出一个头来，向下张望。
“看我给你带来了苹果，你下来吧。”那个男生叫道。
白不离猛然反应，下意识地躲进了黑影里。他也弄不清自己的第一反应，为什么会是躲起来，尽管他根本找不出要藏的理由。白不离偷偷地向上看去，他相信这个“钟灵毓”，绝不是他的那个“钟灵毓”。他的钟灵毓纯洁而善良，绝不会和另外一个男生有什么瓜葛。不过很快，白不离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虽然光线并不清楚，但他依稀可辨那是钟灵毓的轮廓。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
很快，钟灵毓下楼来，白不离这回清楚地看到了她的脸。真的，真的是她。
“给，大苹果，我特地挑的。洗过了，可以直接吃。”那人笑道。
“谢谢，”钟灵毓咬了一口，声音很脆。“很好吃。”
“那当然。”
那人和钟灵毓并行漫步，一直走到湖边。白不离一路悄悄在后面跟着，钟灵毓从没有跟自己并排走过，她说她喜欢合着自己的步子。那时，听到这话的白不离是多么的高兴，不过现在他觉得这是多么的讽刺。“轰，轰……”身后，几束耀眼的焰火，撕裂了黑色的夜空里，绽放五彩的斑斓。那人突然从兜里掏出一支长盒，递到钟灵毓面前，“送给你！”
钟灵毓没有急于收下，她问“什么啊？”
“你打开看看。”
钟灵毓慢慢地打开，“是一只手表，好漂亮啊。”
“送给你啦，我觉得这只表的款式很配你。”
“我不能要，我收你的礼物，不好！”钟灵毓把盒子推回去。
“拿着吧，有什么不好的，就当是一个老同学送你的圣诞礼物。又不是什么太值钱的东西，你就安心收下吧。”
他们推推搡搡，到最后，钟灵毓还是收下了。白不离看在眼里，痛在心中。他心中有一个“白不离”一直在为钟灵毓辩护，不过此时，这个“白不离”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
看到这里，气愤的白不离激动不已，他很想冲上前来质问，也想朝着这个男生脸上一记上勾拳。但是他没有去，他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这个男生，肯定就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男生。复读的时候，他是那个钟灵毓口中“给她不少安慰”的男生。大学的时候，他又成了钟灵毓“玩的好开心”的男生。游凤凰的时候，他是那个一直发短信给钟灵毓的男生。原来，他是这样的痴情，这样的执着，一直追了钟灵毓一路。呵呵，难怪，钟灵毓拒绝不了。
白不离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回去。那天空中绽放的焰火，不是他的美丽，他不稀罕。虽然这会已经没有回去的公车，但他却只有回去，因为，这一片土地对于他来说，已没有留念的意义。
烟火的轰隆，渐渐地消失在远方。不知走了多久，天上飘起了雪花，好似上天也在哀伤，洁白的雪花一片一片歇在白不离的肩头。才一会功夫，雪花又变成了鹅毛大雪，在漆黑的夜空里，画出美丽的曲线。没走几步，路上已然全白了。
白不离，无路可退，只能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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