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章·李暮白边境遇险，风雪夜仗剑屠千人（三）
“的确不错。”李暮白放下酒杯，那一股温润的液体从咽喉处滑入腹内，丹田处升起一阵暖意，说不出的通体畅快。
当那满身鲜血的女子摇醒了店小二，后者一时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已经上了天堂——如果偷瞟老板娘不会被罚下地狱的话。
用力拧了下胳膊，小二证明了自己还活着，壮着胆子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李暮白，又立刻缩回了脖子。
“走吧。”李暮白好心提醒。
称不上同情，只是那女子噙泪杀人的一幕让李暮白想起了某人。
“还能走到哪儿去？”女子话里几分幽怨，几分无奈。不着妆容的女子，梨花带雨的样子最是惹人怜爱。
市井小民，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又没有李暮白这般杀人的手段，男人死了，自己还杀了军官，女子已对未来不抱希望。
夜里风雪更大，鹅毛般的雪花从门外飘进来，须臾便在地上铺满一层。洁白的雪花覆盖了鲜血，也掩去了那股刺鼻的血腥味。
女子还望着她男人倒下的地方，眼眶通红，她的手边还静静卧着那把淌血的军刀。
五刀，十刀，还是十几刀？女子早已记不清楚，她从没想过自己这双手有一天也会拿刀，更没想过会杀人。
那年她才豆蔻年华，却是出落得如同清水芙蓉，边城女子一般骨架高大，身形较胖，加上北境简朴的生活和风雪的侵蚀，大多数女子的脸都粗糙干燥，如同刀刻。
只有这位美人儿生得不同，天生的珠圆玉润，皮肤细嫩白皙，还未长开便是孤影城一带出了名的美女。
那年爱慕她的男人可以从家里排到孤影城外。
那年她芳心暗许，万种风情却是便宜了憨厚的老周，那时老周已经而立之年，不过是一个厨师，甚至不会一两个拿手好菜。
记忆里孤影城从来都是下着雪的，那个傻傻的厨子会把刚出炉的包子揣在怀里送过来，胸口烫的通红。
众人不知，只是骂那女子心思千回百转，寥寥几个包子竟胜过绫罗百段，不爱俊逸小伙却爱那中年汉子。
她也曾凤冠霞帔，嫁与心上人。
店小二一声惊呼，女子已然用刀抹了脖子，她就倒在自己男人的身旁，握着男人已经冰凉的手，嘴角微微翘起，做一个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梦。
世间文字千千万，唯有情字最伤人。
李暮白给自己斟了第二杯酒。
店小二扑倒在掌柜和老板娘身边，绷不住的泪水决堤一般涌出。
他本是城里的孤儿，差不多是靠着心善的掌柜每天施舍的包子馒头才活下来，感念老板的心慈，毛遂自荐做了这小店里的伙计。
虽然旁人都把掌柜当成没什么本事的老实人，小二可不这么看，他打小游窜在这边城，形形色色的人见了许多，却极少在他们身上看到掌柜一生奉行的一个善字。
更不必提掌柜还教自己读书认字，知礼仪廉耻了。小二脑子笨，学不进什么大道理，只是一直以掌柜的样子照葫芦画瓢，在他的心里世上就数这掌柜的道理最多也最正确。
堂堂正正——硬要从他的木鱼脑袋里扣出一句来形容掌柜的话，大概就是这个词了。
后来掌柜有了妻子，却始终没有一儿半女的，夫妻二人差不多是把小二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三人守着小店，日子过的清淡却不苦涩。
前些日子，小二收拾屋子的时候还偷听到掌柜夫妻二人商量着给自己讨个媳妇儿，偷着乐了可久。
这不，这几天眼见也就是老板娘的生辰，小二可劲攒着客人的赏钱想要送她一盒胭脂的。
店里生意不好，老板娘总是不施粉黛。小二可是一直记着她嫁给掌柜的那天，眉是远山黛，面是桃嫣红，暗娇妆靥笑，私语口脂香。
那天孤影城十里八街的男子都探长了脖子为之垂涎，千家万户的婆娘在咒骂自家男人。
小二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通红的双眼怒视李暮白。
“如果你早一点出手！他们就不会死！”
李暮白不置可否，饮下第二杯酒。
“你走！我们店里打烊了！”此刻的小二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他已经没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再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还是那个看到杀人场面会呆愣在原地的小二，还是那个看到血腥场面直接晕过去了的男孩，这一刻却有决然赴死的勇气。
“想报仇，先学会怎么拿刀。”李暮白冷冷道“无论是找别人，还是找我。”
望着那把夺去老板娘生命的刀，小二的牙咬得生疼。
“有一天我会杀光他们，然后我会去找你。”说出这句话的一刻，先前那个怯懦的小子俨然脱胎换骨。
“我叫泰隆。”他拿起了刀，望向即将走出门外的李暮白。
“李暮白。”
此时酒馆外已被身披厚重盔甲的士兵围的水泄不通，沉重地喘息从战甲里吐出，化成一股白雾，锐利的长矛在月色下泛着凛冽的寒光。
王国组织的杀手在暮色里潜伏，无数暗器利弩瞄准了小小的酒馆。
小酒馆内露出一个俊逸身影，五官立体的仿佛一尊雕塑，皎洁的月光更是给李暮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恰如远古壁画里下凡的天神。
李暮白看也不看将酒馆层层围堵成铁桶一般的兵士，一口将酒壶里余下的酒饮尽。
“谁来领死！”
一声低沉的怒吼响彻在雪夜，弥天的杀气在风中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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