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他当你们班主任的时候,他让你们打扫卫生,借了我们家铲子去没还,我去问,他说放乒乓球台那给人拿了,按理来讲,他还欠我们家一把铁铲!”
停了一会母亲说:“欠了不还,想还也还不了,因为后来,他死了,年纪轻轻,他死年轻了。”
又比如,沈恩衣和姐姐在屋里说话,沈薰衣说:“这树它长得多好呀,一年一年,一会高翻一楼,一会又高翻二楼,现在你看,都长到超翻楼顶啦。”
沈恩衣一看,确实高翻楼顶许多,如果不是十余年,那树怎长那么高。岁月是把杀猪刀,杀一杀,去了容颜,杀一杀,又忘了青春。
岁月是箭,当胸而去!
沈恩衣问:“这树谁种的?”
沈薰衣说:“李若洁呀,这松柏全是他拿的树苗子种的。”
夜更深更沉,沈恩衣望着那参天的笔直大树,树还在,人没了。终于明白物是人皆非,她的心一刻也跟着沧海桑田!
人们都说世界在变,但沈恩衣看着村子,除了天灾人为,村子还是那样,有田的地方,过十几年仍是田,是山仍是山,是地仍是地,随着山洪频发,田地荒无,杂草丛生,它们面积越来越少倒是真。
石头仍是石头,十年前在那,无人动十年后也还在那,水资源破坏,水变化大,以前有水的地方,现在没水了。
天还是天,也没多也没少。
以前有人耍嘴皮,外边人问:“你是哪儿!”他们回:“天坎寨!”,译出来就是天空下面的寨子,诗情画意得很,但天空下面的寨子多,谁不是天空下?
李老师种的树,今天给春生哥哥剪了低矮的部分,修剪过后再看更显树干笔直与树身好看。
春生哥哥……
沈恩衣转头去看他家。三间两层半,涮了白石灰,院子种花,尤其两株山茶含胞待放。
“恩衣,你几时回家!”
“放假回!”
“快回家来看春生哥家的山茶,快开了!多好看呀!”母亲扎扎实实夸过的。
不仅是花,春生哥家的房子母亲也十分亲切夸赞过。
“他家房子是春生哥和春生嫂一家人三更半夜不睡觉敲石仔建的,大,美,该!”
灵堂那一阵晃动,十几个人齐必协力吆喝着把心衣的棺材抬了出来。前面几人拿了板凳,小跑着向场地摆放,后面的人抬棺。
顺序应该这样,抬棺,拿板凳,拿板凳,放棺。
说时迟那时快,棺出一刻,原本晴朗的天下起阵雨,雨点豆粒大,打得沈恩衣脑袋都疼。
“下的是金豆豆呀,下的是金豆豆!”旁的沈云衣和沈薰衣说:“真好,真好,就是要下雨!下雨才好呢!不下才不好!你看,连老天爷都为心衣流眼泪了。”
沈恩衣以为是冰雹,忙手去接,那豆子坚实有力,重重落在她的头顶和身上,掌心,她看到掌心的雨像花一样散开流淌,不冷,因为急速运动过,掌心雨花炸开,她感觉暧暖的。
她抬头望天,看到天空流星一闪的雨点,很久以前她就听说死人下雨才好,当然也有不好的,那就是下了雨地上脏,不好招待客人和影响葬礼的举办。
下了雨一来代表天哭,二来代表逝者或逝者家人香火不息,儿孙满堂。
他们把棺材抬到门外,依旧椅子垫着,离地还有一节,未下葬时,棺不落地也是礼仪和规矩。
越是礼全,沈恩衣越想,村子一定存在极少部分有人心,该跪而不跪,该来而不来,像他们指着母亲鼻子骂的那样:“你这辈子当得了队长,下辈子当不得!”
言下之意是:“你儿子傻,他接不了你班!你这辈子当了,下辈子断了香火!”
争吵的事情经过,母亲也如实跟沈恩衣讲了。
现在我们來假设一下: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你,你变成了我,你儿子死了,我不来,不仅不来,还说:“你这辈子当得了队长,下辈子当不得”!你能不生气或者接受?
我应该忘了,人是三节草,没人知道哪节好!我自大轻狂了,现在幸福,难道就能代表我一直幸福吗?
你当队长时报贫困款,哪家发哪家不发,上级领导有所调查!有儿有女能力健全并且买车买房的不发。
你在贫困申请上努力去做了,名单也交了上去,但上面领导调查,认为我儿女成双,思想能力健全并且子女们也全都买车买房有担当,故此不批。
故我认为你私吞钱款,你是否也能接受!
“着火时,因为担心大火漫沿殃及自家房屋而自救式的推倒最近火源边上一所房一间,按理应该获得补尝,但上级领导文件为灾后重建,也就是火灾后重新把房子建起来的灾难户才有资格获得补尝。第一,所有的情况已报,上级不批,第二,所有以为你私吞我的款项,没有,你谁的一分钱也没拿过!”
这个过程,你是否也能理解并且接受!
人为什么都那么自私?
那么自忘!
有的人,心蒙尘,世俗洗不去!
难怪,有人会指望来生,可这世界,有来生吗?没有!生而为人,就只是人,仅此而矣!
你因为我的这句:“你这辈子当得队长,下辈子当不得。”你不气,我还气,我们从此不是亲人,朋友,这也是应该!
后代:“老人是老人,我们是我们,两者分开!”
所有人亲客往,孙子结婚,你屏弃前嫌去了,和颜悦色,而我小肚鸡肠,全程一脸黑!其实是,你赢了,因为你才是真正的龙,因为只有真龙,才可大可小,能屈能伸。
心衣的葬礼,沈梁山说:“不来,不愿也就算了!”
安排的人说:“家人落难,难道不愿?”
说完后安排人马上禁声,不愿也就不愿了。
虽然老人并未在沈恩衣面前言语,沈恩衣见了老人们,作为小辈,她都雷打不动一声问候!但逢年过节前去送酒送糖时,放了东西就跑。
“你叫他,如果这回不应,下次也就别再叫,没意义!”
沈恩衣依然力挽狂瀾说:“我叫他,应的。”
但去送酒送糖时,却有别人把礼品扔出门的错觉,这种感觉令沈恩衣苦恼,垉噪,有一次,不喜二次。
葬礼一开始,我闭门闭户,我把自己关在房里,拒绝碰面。
“我绝不会给一个傻儿奔丧!”沈恩衣有些失落的想,她一再否定许多人的各种声音,越是否定,越是肯定。
哪怕我过来吃饭,哪怕稍作关心,小恩衣也会记着看着,但直到发阴,我既没有过来吃饭也没有过来关心。
有时候,沈恩衣看着连场坝都不能叨扰的我,她想,这恐怕是要关系尽了,吵架跟吵架,孙子结婚大家去,丧子,如此之痛,我却始终凉薄冷漠。
你对我这样,却换不来我对你如此。
“现在她们好了,好了不求人!”一声长叹,两个沉默的人。
“不来就不来,日子不是照样过!”一声长叹,一桌沉默的人。
有时候,沈恩衣又去看亲如手足的兄弟姐妹,她想,难道是自己小人之心渡君之腹了?
网络上有那样一句话,如果我用你对我的方式对你,说不定,你早已离我而去!
现在,这句话反了过来!
如果你用我对你的方式对我,说不定,我早已离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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