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作二爷的老头蔫巴巴的，杵着拐杖，走路一晃一晃的，像个霜打的茄子，蔫了的黄瓜。
“大晚上的不回家吃饭，都聚在这干什么呢！”
二爷打了个哈气，双眼红肿，跟没睡醒似的。
二爷乃秋风寨扛把子的存在，年轻时也是山大王般的存在，干过不少的辉煌战绩，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一龙戏七凤，挺立不倒。
当然实情有待考证，反正他自己常把此事挂在嘴边，全寨子都听腻了他的风流往事。
“二爷，今年的冬天不好过呀，全寨子挤出来的银两放在一起，也无法达到二次采购的预期了，今年冬天会饿死人啊。”
中年秃头做过账房先生的男人站了出来，眼神中透着深深地无奈。
占山为王，自立门户。
除了受大周官府影响较小外，其余全是不便。
寨中人全靠自给自足，但土地却种不出来粮食。
平常开销都是靠给别人养马，出山去县里买柴火之类的为生。
“之前储存的粮食呢？”
二爷不慌不忙四处张望，李阅见状立马上道，抬来个小板凳，让小老头一阵欣慰。
“今年收成不好，已经将往年的余粮给吃完了。”
“同族的人也没饭吃？”
“勉强温饱……”
二爷瞅了一眼梁珊道。
“你打算怎么办？”
“梁珊愿将家中首饰变卖，将娘亲留下的嫁妆捐出去，以此来补贴大家的损失。”
小荷听罢，小脸微变，立马拉住梁珊的手臂让对方不要冲动，总会有办法的。
梁珊对此只是笑笑，一个劲的安慰小荷，说有她和这间祖屋陪自己就够了。
梁二婶伺机久已，经过一下午的奔波，可以说是她一手促成了眼前的局面。
看着几乎被逼入绝境的梁珊，嘴角露出满意的弧度。
“你那些破首饰值几个钱，别说你的嫁妆，就算将你这间屋子卖了，也无法弥补此次采购的损失。”
李阅只想用针将那张破嘴缝上。
梁二婶带来的人再次被引燃，争论声好似能将房子给拆了。
徐婶也只能尽量安抚其余两位失去丈夫的妇女，对于众人的争吵她完全插不上嘴。
中年秃头男张了张口，却无力反驳，他跟大小姐关系不差，但此次却也无可奈何。
身为寨子这次采购的管账人，每一笔的支出都是大家的血汗钱和信任。
采购是小姐提出的，现在出了问题，即便是事出有因也难辞其咎。
更何况这次还损失了一辆马车和四匹马。
这些都是花费了好大的代价才租来的，现在要赔，更是让本不富裕的寨子伤筋动骨。
“那你想怎么样？”
李阅看不下去，目光平静地盯着梁二婶，朝着她走来。
在经历了一众事情后，李阅也想明白了一些事。
从那时起他就下定决心，此事决不能让梁珊一人承担。
梁二婶目光微闪，竟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短暂的被一个小辈的气势镇住了。
带她反应过来，见李阅气定神闲，自感更为丢人。
她被一个小辈给小瞧了？
恶狠狠地瞪了李阅一眼，转念看向梁珊。
“渭阳县的许承县早在几月前就上门提亲了，这事你不会忘记了吧？”
梁珊眼神闪过一丝慌乱，看了一眼李阅，随后皱眉道。
“二婶此事不用再提，我不想接受这门亲事。”
梁二婶没有理她，自顾自说道。
“承县仅次于县令，不说家财万贯，但起码衣食无忧是肯定的，如果你同意了这门亲事，今年冬天我们不仅能够平稳度过，你还能彻底走出大山，这不比你独居在木屋中好得多？要知道今天你已经二十岁了。”
二十岁怎么了，才刚到能领结婚证的年龄而已。
李阅在心里疯狂吐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梁珊。
梁珊将李阅的眼神捕捉，更为坚定地道。
“二婶多谢你的好意，可我心意已决不会接受这么亲事的。”
两人交互的眼神被梁二婶尽收眼底，心里说不出的厌恶与难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爹妈走的早，你一个人倔强惯了，我能理解，但你记住，我这样做都是为你好。”
李阅见对方不依不饶，对这个老女人的印象又减了几分。
又是自以为是的为你好！
我曾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夫人你不能强人所难啊，梁姑娘说她不想嫁人。”
梁二婶轻蔑地扫了李阅一眼。
身上穿的破烂的衣服跟捡来的一样，说话带着文绉绉的穷酸味，一看就是个落魄书生的模板。
呵呵，除了长得好看外，一无所有的废物。
“梁珊这就是你路上捡的小白脸，就他这个小身板连石米都扛不起，更别说耕地锄田了，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梁珊目光微变，语气也冷了几分。
“二婶请不要侮辱我的朋友，否则我就要让小荷将你请出去了。”
“呦呦，说说你的小情郎还不乐意了，你可是从来没跟我红过脸啊，看来他把你蛊惑的不轻啊。”
“不过婶婶作为过来人好心提醒你几句，他的脸包括你的脸都会变老的。”
二婶指了指脸上的皱纹，略显臃肿的身体略微颤抖。
“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她在年轻时姿色的确上乘，我的弟弟，也就是你父亲也因此迷恋于她，放弃了娶大户人家的女儿的机会。”
说道这里梁二婶微微一顿，语气突然骤变，阴森可怖，如鬼蜮中传出的哀嚎。
“但如今结果是什么？”
“梁珊啊，这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再经历两年的操劳，当脸上的皱纹都出来的时候……你的美貌就不值钱了。”
梁珊摇摇头。
“二婶我的事你就不要管了。”
梁二婶冷哼一声，脸色更加阴沉。
若不是为自家儿子铺路，换做从前她绝不会与梁珊说这么多。
那许承县已经答应若是自己促成这件事，自家孩子便可以走出山寨，入大周户籍，并跟在其身边做事。
到时候就算不能飞黄腾达，也远比安于现状好。
待在大山里没有出路。
像如今这样，连遇天灾，收成不好，连温饱都是问题。
她曾经选错了，所以不可能让她的儿子步他后尘。
“我最后在问一遍，你当真不嫁？”
梁珊声音决绝。
“不嫁！”
“既然如此，我也不说什么了，今年过冬粮食的问题就由你自己解决了，账本上写的东西你一点也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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