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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宝匣来自临潼民间。”
柳玉安挑着眉道，“毛家村里惟一一户蒙姓的人家。”
蒙家，那是——
淳风此时头顶炸雷的感受，恐只有多吉知晓。他两颊的肌肉亦松松地下垂。
三十年前那个雨夜，蒙家的祠堂，同样的图案，或许早该猜到。
“看来，老圆是又给我揽了个好差事。估计这宝匣早就被你解开了吧？”
“嗯，蒙家这辈到底不行。”
青铜机关咯吱咯吱地作响，而老圆的指头则有条不紊地在宝盒六面迅速移动。
嘎吱——
繁琐的镂雕宝盖渐渐弹开，填金镶饰的盒内仅有一只立在棺形石上的金雀。
那只金雀就静静地栖于玄石棺上。
奇怪，为何如此熟悉？
那种似要吸走一切光芒的质感……
“不好——！多吉——！快——！！”
多吉大抵早已察觉，毛发根根地竖起。
它的前爪向后蹭蹭，尖牙利爪也不再隐藏。越来越多淡黄的光符从它身上如烟腾起，散为光雾。
空气，冷到了极致。
“滕六令，原是这样。”老圆看着自己的鼻息慢慢凝为霜气，脸上竟也现出了惕意。
地上的冰晶，在半刻之内爆炸增长。
“嗤……嗤……窣……咯吱……”
突然，那机关雀的眼球，竟上下翻转个不停。眼角，貌似正微微沁出未知的黑色液体。
“扑哧——”
“咚——嗞——啪当——”
就在金雀振翅而飞的刹那，一股极劲的强流瞬间把它击成了碎片。
老圆的眼眸向下一垂，眼睛眯得几乎不见。
而多吉的情绪，则渐渐平复。
二楼的小阁里，温熙的冬阳再次足量透进。
“竖子，非我族类，安谒王……呲……嗞……”
多吉拿爪不断戳着地上那片虽有裂断，但仍张鼓不休的金质鸟喙。
“阿风，”多吉扭了扭脖子，“这腔调，恐是秦汉官音……”
“嗯，确……”
“我来晚了——怎么！怎么？这么热闹——”
李淳风还未讲完，就见涂满蓝色唇膏的杨蝉闯了进来。此刻的她的确格外诱人。
“不是，我……”
淳风瞪了眼左手搭在楼梯扶手上的胖子，已然感到火气在鼻腔中烧得滚烫。
他娘的，每次遇事都得败在这小子上……
多吉这猫使劲对淳风眨了下左眼，而老圆则低头点了支细烟，挤眉弄眼地凑到他与杨蝉边上。
“呦，怨不得最近不和我联系了，果然是我柳家庙下，放不下你这尊菩萨。”
李淳风白了一眼老圆，随即便勾勾地盯起杨蝉微红的鼻尖：“还是比你晚了一步，呵呵——”
“怎么？商不拒客，莫非你要——”
“呵呵——老圆——看到没！‘杨仙姑’的名号岂是浪得虚名？”
杨蝉笑笑未再理会，仅开始打量起柳玉安瘦削的身板：“并州柳氏？三年前有过一面之缘。”
“嗯，见过。”
看这俩家伙的表情，李淳风已猜测无二，杨家的棋果下得……
“既然小仙姑也来了，空有美色，却无佳肴怎么行？钟楼——西安饭庄，我请！”
“得嘞！”
老圆拿肩顶了顶淳风：“李总好不容易出血一次，谁敢不去？”
“哈哈……”
杨蝉浮起酒窝，她瞥了眼从窗户飞窜而去的多吉，又看了眼一脸强笑的淳风。
“当然好，李总的局，不能不去。”
宴席过后，淳风先派了个伙计，把醉言醉语的老圆安顿了下来。
随后，则向停车场的那辆白色吉普缓缓走去。
却见杨蝉早已悠然地翘着二郎腿，在副驾的软椅上玩起了手机。不免摸了下额头，悻悻然地走到后座苦笑了一下。
真他娘麻烦——不过……嘿嘿……放水方可养鱼…
天窗外，是伸手可抓的大块棉云。
昨夜长安钟，今朝已成烟。
山中无日月，地上已千年。
这千年的时光为何说长如此难耐，言短又是一粟落钵的须臾。
“碑林五臧山府青字号。”
多吉弹来的微信，让李淳风的意识有些回拢。
群里，胖子一连发了六个表情，嚷嚷着也要开眼。
“小仙姑，我约莫着是丢不掉了！”
淳风在屏幕里留字道。
“嗯，那我就不去了，咱们晚上再会。”
柳玉安竟一扫醉意地在群里兀地回道。这小子…
“去五臧山——”
“那可是个三教九流的好去处。”
杨蝉回过头来，将脸贴向淳风软软地道。
这女人怎么这么难搞，淳风皱了下眉赶紧推开她：“不过都是些落魄得欲要作古之物。”
他又俯首点了支烟，摇下车窗。望着那块愈来愈近得“五臧山府”的牌匾，最后瞥回杨蝉：“到那儿后，莫吭声，勿乱动，你骄傲的人类科技，在那群怪物眼中，都不过是可笑的玩具。记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嗯，放心，只是，只是——听闻如今的府首已花落南山白家。都说青丘绝色，早想一睹。”杨蝉从包中掏出镜子开始自觉地补起妆来。
“哈哈，你倒提醒我该给白老鬼回个电话了——”李淳风笑了笑，“阿阮，待会儿停车后，把后备箱放的礼物拎到后门柳姨那儿。”
“是——老板。”
碑林五臧山府，一个仅存于少数人中的秘密。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八荒渐没，神鬼流离。
千年之前，那个姓李的男人，一道疏表，让五臧山人尽入长安，屹立闹市而不倒。
胖子岔着腿，坐在磨得澄亮的长石阶上。他的背后是那块填金的“五臧山府”匾额。下方竖挂地“敕造”二字亦格外遒劲。
“胖子——”
淳风快步走去，见多吉从胖子胸前的背包中探出了脑袋。
多吉打了个哈欠，说：“老圆，不太方便。”
“嗯——我明白。”
李淳风抱过多吉，让它站到了自己的肩上。
胖子示意淳风侧耳来听，“刚我开车来的路上，有辆苏a的白车可辛苦跟了我一路。”
“看来南派是要做过江龙了。”
“cao，胖爷南边可有一堆不眨眼的弟兄，他娘的，敢把老子逼急，给他们全端了。”
陈胖子骂骂咧咧了有一会儿，才随淳风向左侧的石狮走去。
多吉这家伙却抢先伸出爪子从淳风兜中刨出一块儿金字玉底的令牌。随后又置于石狮脚面方形的凹处，戳按了一下。
石狮面前一米处的地上，很快露出一个矩状洞口，隐约可见深处延展开来的台阶。
不管不顾的多吉，直接一溜烟地跳了进去，而胖子叼着烟跟在了后面。
李淳风看着叹了口气，他回头望了眼杨蝉，嘴角噙了一丝未明的笑意道：“别跟丢，里面就是我也经常迷路。”
杨蝉这女人则撩弄着自己的发梢闷不作声，只是双瞳偶有精光闪过。
李淳风，这才是真正的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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