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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摇录 启·风摇

小说:风摇录  作者:木子白山  回目录  举报

『2018年12月24日16:20』

“我早就知道……你也是穿越者……”说话的男人跪在地上。

他的整条右臂,均被自己的鲜血浸得透红。

市郊的废厂房里,灰堆如山的玻璃折着颤弱的夕阳。

“抱歉,我不是。”

“不可能……不……不可能——你个怪物!你这个怪物!!”

“我只是活了许久,罢了。”

『2018年12月24日18:35』

“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想着,大隐做不到,那就只好来个小隐于山咯。”

“先……生……”他顿了顿,“还是那个问题。当初……您为何……要救……我!?若不救我,您应还能继续——”

“一个闲云野鹤的庄稼汉,亦或是一个教人识字的小学先生,还是秦岭腹地的那个赤脚医生?”

老人缄默了半晌。

“我终是老了。也是,谁可比得上你?李先生……”

那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化作一团影子。

“老梁啊,老梁——”

男人起身,向别墅的大门走去。

“对了——恭喜你,母凭子贵,是个男孩儿。呵呵,他日?哈哈,谁知道呢……不过,我和那孩子倒有些因缘。”

男人身后的老翁倏尔惊起,竟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老人的眼神有些恍惚。可眼前这个男人的话,向来都是毋庸置疑,一语成谶。他想笑,可是眼泪却脱缰而流。

自己五子四夭,老年得来的幺子如今也总算成家立业。

今早,更是得知唯一的儿媳已有身孕两周。回头算来,自己坎坷一世,烛尽之时竟享天伦之乐,怎能不哭。

“谢谢……”

当年的老人,尚是风华正茂的青年。只惜生不逢时——六七*年的光景是怎样的骇人听闻。

那时青年怀里,始终护着一本母亲留下的英版《圣经》。万般俱寂的夜里,他揣着一颗化为死灰的心,从秦岭高崖纵然跃下。

——他没死——

『2018年12月24日19:00』

走出别墅的宽厚木门,是浦东彻夜不息的摩登光彩。

那个叫淳风的男人,燃了支烟,却未吸一口。仅是呆呆盯凝着,烧得通红的烟蒂。

“好久没去外滩了呢?还真是。”他喃喃着。

羊呢大衣不知从何处粘上了他人衣外的羽绒。淳风掸了掸,望了眼映得波光动人的黄浦江。

“诶呦,瞧我记性,今儿平安夜,哈哈……”他傻笑了会儿,“他娘的,sh这冬天——”

“沪上的冬天还习惯不?”

一个身着斑点皮草的高挑女子,挎着香包,向趴在江边围栏上的淳风走来。

“今儿多云,最高才十一度。沪上又湿冷入骨,寒风摧命。可我感觉,先生今日却兴致颇高啊——诶?怎么不见你怀里那只会讲人话的猫了?”

“多吉??蜷在家里的被窝中不愿出来。”

淳风笑道:“杨千金也是兴致够高——躲在九间堂的梁家大宅外使劲偷窥,滋味儿不好受吧?”

“你——”

“嘘——白色,围墙,模糊的影子。大批的junren用qiang口顶着一个包裹。没有杀气,不是武器。争吵声,斥责声。白手套,一层一层地拆着泡沫——那是——”

“你又读我?”

女子眨了眨眼,像只难以捉摸的野猫偏头一笑:“哈哈……走,今晚陪小姐我fubai去!”

语毕,她竟一脸无谓地牵起淳风的手来。甚至还将手指慢慢探进他的衣兜。

“杨蝉——”淳风的声音带着笑意,“你这个忙,我很感兴趣……权当还你杨家人情。”

“不对……这可不是你啊?!而且——你还敢读我!!”名唤杨蝉的女子,脸上忽有了一丝微愠。

过了一刻,脸色才微微不再暗沉,松口道:

“你说得很对。可那包裹里什么都没有,仅有一个貌似正常的信封。只可惜,我们没有打开的权限。”

“哦?”

“哟,您不是未卜先知嘛?摆摆你的牌牌块儿块儿不就知道了,嗯——?”

女子顿了顿,蔑笑了会儿。但很快便又一脸严肃地认真道:“因为那封信的收件人,应该是你。”

淳风的眼里忽有些寒影烁然惊动。

“信封上标有一组诡异的数列。密码专家研究后,确认那是一串高级别的凯撒密码。巧的是,破译出的全新数列若用摩斯语言理解,恰好就是你的中文全拼。”

“有趣儿……”

李淳风背过身,看了眼表:“晚八点,刚刚好。走!本帮菜咱吃不惯,今晚尝尝粤菜去。”

“哎——说好我请你的——!”

『2018年12月24日22:50』

灯红酒绿,靡靡之都。

sh这座长江骄子,唯有夜晚最为不羁。

淳风坐在半岛酒店逸龙阁的红木餐椅上,望了眼对面早已醉得不省人事,口水肆流的杨蝉。

又掏出怀表瞄了眼。

十一点,正是一天最冷的时候。

他把身上的呢子大衣脱下,盖在了杨蝉背上:“都别演了——利索点儿,赶紧把你们小姐抬回去吧——”

话音刚落,餐厅打烊前进来的那波食客,便都同时放下碗筷。面面相觑数秒,就鱼贯而出,将他们烂醉如泥的小姐好生送走。

待人群哄拥而散,中餐厅已是变得空幽至极。

乃至静到让人发怵。

“李先生,您的客人到了——”

值班经理职业性地向他垂首笑道。

李淳风抬眼前望,停下了自己一直摩挲拇指的左手。他举起杯来,自顾自地吃起茶。

可目光却未从远处的那团人影身上移开分毫。

走近一看,那原是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只是下颌上有一道狰狞怖人的疤痕。

“今早还去华山路849号找过您,但是您不在。”

男子摘下灰麻色的礼帽,意外中地腼腆笑道。

“沁哥儿,又有事得麻烦你了。”淳风笑笑,示意让眼前这个虽着华服,却难掩彪悍的男子落座。

他从方才杨蝉席间,给自己的那个米色信封中,掏出了一张相片,并递给了唤作“沁哥儿”的男人。

“一八年底,在sh静安有场riben人举办的大拍。拍卖会上,会出现一本老旧的相簿。我要你不择手段地把它抢来。”

“一本相簿?”

中年男子偷偷瞟了眼淳风,可淳风的眉眼却仍是不起一丝波痕。

“是,寄父,我这就安排。”

“是啊……一本相簿。”淳风道,“说来,还和你家杜老夫人颇有渊源……”

那是一本浸满秘密的相簿。

一张张横跨zhonghua近代风云的旧照里,除了不计其数的权柄巨匠浮现其中外,总还有一个焦点惹人瞩目——

他们的身后,都似有同一张宛若相识的面孔,诡谲得让人血管凝噎。

而他是谁?又或者在观察着什么?

“淼,斯坦尼的表演论我还是蛮认同的——”

“信给到了?”

“嗯。”

『2018年12月25日圣诞节00:00』

送走沁哥儿已是子时。

平安夜的sh街头空无一人。李淳风只好拿出手机,约了辆就近的计程的士。

风声渐起,冰气迭出。车厢内,却是温热地让人哈欠连天。

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打量了许久。这个年轻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和华山路那帮狐狸混在一个圈里的人物。

老师傅操了口正宗的sh话道:“小虎子,侬晓得伐,侬确定要从搿搭过去到埃面。”

淳风默不作声,只是嘴角上扬,用力点了点头。

他的手心死死攥着那支匿名的信封。

信封里,一块莹润的玉佩正射出奇异的光……

无边夜色寒意幽幽。

数里外的一家马场却在夜最深时,亮起了一丝灯火。

马场中央停着的劳斯莱斯里,有个男人正不断地往车窗外弹着雪茄。照明灯下越发夺目的车漆,把他的脸映衬得更加晦暗而扑朔。

“谁也没有调查我寄父的资格,哪怕——是我。尽管你们的确是奉了我的命令。”

男人揉了揉太阳穴道:“所以完事后,还是你们自己去见七爷八爷吧。”

“少……少……少……主,您……”

“老柴——你记好——这事儿从头到尾和我周杜两家没有过丝毫关系……”

『2018年12月25日圣诞节00:45』

华山路849号,魔都建筑史上的的一颗明珠,屋外的法式梧桐在天光之下愈发静穆。

“阿风,这么晚才回?”

多吉这只狸花虎斑的妖猫,摇曳着尾巴,向开门而入的淳风走来。

淳风:“见了几个故人。”

“你还有故人?”多吉笑着,甩了甩全身的毛发,又道,“早早休息哇,明儿下午两点的航班。去xian的机票,我已经帮你抢上了。”

淳风苦笑了一番。想来自己,竟已沦落到需要靠一个畜牲连夜上网帮忙抢票的地步,只好忍笑,摇了摇头。

信封之中的羊脂玉佩,被淳风小心地取了出来。

昏黄的灯光下,玉的沁色竟格外地温柔。

“那是白的——!”

多吉立在窗台之上,默默注视着伏案摆弄的淳风。只是神情越发地惊恐。

“多吉,你听到屋外的风声了吗?”

淳风对着那只异常诡异的猫咪说道。

银白的猫儿竟眯了眯眼,居然从窗台径直跳到了墙角的围棋桌上,不免惊落了一地棋子。

“我只知道,这棋盘上的风可够大的。”那叫多吉的猫儿道。

“是啊,多吉。总有人想以我为棋,搏杀于方寸之间。”

“可这次,你偏要做那执子人……”

『2018年12月25日圣诞节12:30』

“李淳风,我他娘昨晚喝成那样你都不拦着我,还在那么多人……”

淳风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他把鸭舌帽檐向上抬抬,双眉拧成疙瘩,定在了原地。

杨蝉提着她chanel的拼色高跟,赤脚出现在淳风的视野。

脸上绯红成片,刘海服贴在额间。

“别以为你去西安能瞒过我,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可是靠我杨家办的……”

“小姐,就此别过,可好——?要过安检了。”

杨蝉干脆脱下一身burberry的格子大衣,直接丢进了李淳风的怀里。“用不用我去打个招呼,好让你那乖猫猫也能……”

“多吉是——不劳您挂心。”淳风的嘴角蠕动了数下,略显无奈。

“走吧——去西安跨年应该很热闹的!”

圣诞节的浦东机场张灯结彩。

/“jinglebellsjinglebellsjinglealltheway……”/

一切有关圣诞的美好幻想都被机场广播里滚动播放的《jinglebells》持续催化。

淳风自嘲,自己每年都会在圣诞之日虔心许愿,可似乎所有愿望都未有所实现……

“丁淼,李淳风算是勉强答应带上我了。”

“嗯,很好。今后,你也需注意你的身份。”

“只可惜对付他,你的那些下三滥手段我看还是省省吧。”

“哦?哈哈……”

“不过,他去过的地,见过的人,我倒是会帮你多多留意的。”

飞机上,淳风探头瞄了一眼。

舱内乘客极少,连商务舱内亦仅有杨蝉一人在对窗发呆。

他没去惊扰杨蝉,只是独自提着背包向最后一排空荡的座位走去。

“阿风——好了没——!?这玉铃简直不是小爷我呆的地方,又阴又冷,他娘的快冻死了……”

李淳风腕间那只临时系上的铃铛,竟不见消停地无风自响。

“好啦好啦……大哥,我把玉铃塞进包里,您自己出来吧。”

话落须臾,那原本薄瘪的书包瞬间被一个圆滚的东西撑得鼓满起来。

玉铃也重新回到了那妖猫的项间。

“你说你过去好歹也是上神之一,咋就落魄成今天这模样?”

淳风有些好气好笑地把手伸进包里,使劲揉摸着多吉的脑袋。

可是,阿风,

我却只有这样才能活到今天……

多吉落寞地低喃。

近两小时的旅行终被抵达机场的广播所收尾。

“多吉——你说,陕西这片海就真得安静吗?”

“安静个屁!恐怕有你这哪吒一踩水,再平的水面也得酝酿着要排山倒海了吧——”

“还真是。呵呵……看来咱们又有活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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