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叫严世蕃。”老魏在古玩店里,正在和来的老顾客闲谈着电视里播放的电视剧,“这史书上记载,说他短项肥体,眇一目,也就是瞎一只眼睛,可没有电视剧里长这么帅,咱们老字号‘六必居’那三个大字,就是大奸臣严世蕃他爹严嵩写的。”
“呦,您还真知道的不少呢,这爷俩真是没一个好东西,据说当年设计陷害了《清明上河图》的持有者,就为这一幅图这值当不值当的。”老主顾紧接着说道。
老魏笑了笑,他本想讲讲自己珍藏的《清明上河图》却欲言又止,因为李时瑞曾经警告过他,对于任何人都不要提及他有《清明上河图》的事,无论他收藏的这幅是真是假。
“真迹已经在故宫里面藏着了,你跟这儿操哪门子闲心,今儿大清早就跑我这来,又想弄走点什么?”老魏拿着抹布擦着瓶瓶罐罐,话锋一转问道。
“最近你又收到些什么好玩意儿?拿出来给我??。”主顾胳膊肘倚在玻璃柜的上面,小声地恳求着老魏。
“可别喽喽了,好家伙上回从我这拿走一瓶子,三百块钱的现代工艺品,拿回去做旧楞是骗了人家三万块钱,你缺德不缺德啊?”老魏瞪了他一眼。
“哎,老魏,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就是行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我这不想卖他,他死活要买,你说我怎么办吧,我开了个高价人家甩给我三万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主顾跟在老魏屁股后面解释着。
老魏没理会他说的话,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今儿瞅着天要下雨,你早点回家吧。”
“别啊,我这刚来没一会儿,你什么意思啊?”
“我是怕待会要是打雷,一准儿能劈了你。”老魏哼了一声。
“嘿,老魏你嘴可真够损的!”主顾有些生气。
此刻天空乌云集聚,传来了阵阵闷雷声。
“你瞧,我说什么来着。”老魏指着天说道,“做点正经生意,总是靠坑蒙拐骗那不能长远,老天都看着呢。”
“我这不就想正儿八经地做点生意,到你这倒腾点东西呢吗。”主顾连忙说着。
“我这些东西不都摆面儿上了吗?自己挑,你看好哪个我给你优惠。”老魏从兜里掏出一盒烟,站在门口抽了起来。
“你就不怕我偷啊?”
“偷呗,屋里屋外都有监控,柜里牌子上也有字,我就靠这个挣钱呢。”
主顾看了一眼玻璃展柜里面贴着的字,上面写着:“古玩真迹,偷一罚千。”
“嘿,你可真绝了。”老主顾在屋里寻摸了一圈,也没见有什么东西能入了他的眼,“昨天傍晚听说你这门口停了辆运钞车,人家给你拿什么东西了?”
老魏深吸了一口烟,他皱着眉头,把烟蒂死死地按在门口的烟灰缸里,转身进了屋对老主顾说道,“别听个风就是雨的,人家那是一买主在我这放着的。”
老主顾谄媚地从包里拿了一盒好烟,顺着吧台的桌面推到了老魏的面前说道,“你看老魏,咱们也是老熟人了,给我?一眼,让我长长见识。”
老魏本想拒绝,可老主顾低三下四地反复求他,这让他有些为难,他收好那盒烟并说道,“说好了就看一眼啊,别上手。”
他蹲在地上背过身去,不时地回头摆手让老主顾背过脸去,从吧台下面的保险柜里拿出了一个密码箱,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咱们可讲好了,就一眼,多了不行。”老魏叮嘱着,主顾直点头。
老魏拨开了密码箱,卡簧咯噔一下打开了,他看着老主顾迫不及待的眼神,把箱子转了一边。
“你长长眼吧,这可是明朝的文物,前两天在珍宝馆里面展出过,你这盒烟值你看这一眼。”老魏说道。
那支钗和那对手镯静静地躺在箱子里,两个人的眼睛都盯在它们的上面,老主顾不由自主地啧啧称叹,他突然情不自禁地想摸一下它们,老魏一下子抽走了皮箱,随后扣上了盖子。
“嘿,我这跟你讲好了就看一眼,你怎么还想动手呢?”老魏有些不高兴。
“真是漂亮啊,能保留到现在的物件,还能有这成色,绝了!今儿能?上一眼我这辈子也算没白活。”老主顾顺着老魏拿回箱子的方向张望了一眼,却有意地又瞥见保险柜里还有着一副短粗的卷轴画。
他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紧张地拿起电话向门外走去,边打电话边掩着嘴巴,像藏着什么不可示人的秘密一样。
不大一会的工夫他又回来了,满脸堆笑地跟老魏说道,“我认识一个大买主,这人在柳荫街花了好几个亿买了套四合院,重新翻修了之后,家里少了些古玩摆件,咱们认识一场,我得往你这带啊,这不,刚接到的电话,人家跟我定了时间要来你这看看,怎么样老魏,我这朋友您没白交吧?”
“算你小子够点意思,怎么着,想让我给你多少?”老魏伸出三根手指,做着捻钱的动作。
“老魏,我也不瞒你,咱们都是吃这碗饭的,你意思意思就行,怎么着也得是这个数。”老主顾伸出五根手指。
“我的天呐,您这还意思意思,您这意思我把整个店给你得了,哪儿来那么大利啊?”老魏惊讶地直摇头。
老魏看着他还没放下的手指头,扳下三根后又说道,“最多这些,可不能再多了。”
老主顾摇了摇头,笑着又竖起两根手指,“万一这买主都看好了,给你这包圆了,你得给我这个数。”
“四成可不行,你让一步我也让一步,给你三成,不能再多了。”老魏又扳下一根手指。
“我说老魏你这人怎么这么轴啊,你抬高点价格,我这点不就出来了么?”老主顾还是坚持着四成。
“你跟我打这么多年交道还不知道我老魏什么人啊?我是良心商家,咱们整条街上你扫听扫听,到我这店里买东西的全是回头客,买完的东西都对得起这个价格。我不能蒙人啊,这还阴着天呢。”老魏指着外面说道。
“行吧,那咱们可说好了,定准三成了,不能再变了,您那,下午把店里拾掇出来,把你压箱底儿的东西都拿出来,人家买主来了看着不也是那么回事嘛。”老主顾吩咐老魏道。
“得嘞,你就瞧好吧,对了,你这买主什么时候来啊?”老魏问道。
“说是下午给我电话我带着过来,你就等我电话吧,好吧,没准晚上来呢这也说不准。”
老主顾又叮嘱了几句之后匆匆地告别了老魏,老魏高兴地把他送出了门口,刚转身进屋却看见吧台放着他刚才遗落的手包,老魏想追出去喊他可一出门发现他已经不见了,老魏心想,反正他还得来,就先放在那吧。
二
老魏正在门口看着人来人往,有人突然骑着自行车飞快地直奔他而来,还差点把他撞上,老魏下意识地一躲,他定睛一看,李时瑞正坐在自行车上朝他笑着。
“魏老板,你这大白天不好好营业在这看哪个老太太呢?相中谁了,我给你联系联系,让她给你当后老伴,怎么样?”李时瑞始终不忘揶揄老魏。
“你个老王八精,一天没个正经,快进屋去,走。”老魏打了李时瑞一下,笑着把他让进屋里。
“给我沏一杯你买的那雨前龙井,渴死我了。”李时瑞摘下挎包,四处打量着屋里的古玩字画。
“到我这就别穷讲究了啊,我这又不是茶馆,给你沏什么茶你就喝什么得了。”老魏拿出茶杯,却口是心非地从茶叶罐里抓出一小把明前茶叶放在杯里,在暖壶里倒了些开水在里面。
“你这上班可真是悠闲自在,电视看着茶水喝着,要不我干脆把工作辞了把你这店盘下来得了。”李时瑞吹了吹杯子里的茶水,嘬了一小口。
“你可别闹了,我今儿下午还有大买主来呢,嘿嘿,小子,他要看好了一包圆,没准明天我就不干了,我现在吃喝不愁,也干够该退休了。”老魏云淡风轻地说道。
“你别退休啊,我能让你退休吗?你现在是给谁打工呢你不知道么?”李时瑞又喝了一口茶。
“我还能给谁,给我儿子呗,呵呵。”老魏挠了挠鼻子。
李时瑞刚喝的一口茶差点呛住,“你怎么总占我便宜啊?”
“哦,这全天下的父母有哪一个不是为自己家孩子打工挣钱呢?我说的有错吗?”老魏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目光始终注视着门外,又喃喃自语地说道,“等我儿子结婚的,我给他备一份大礼,然后就等着抱孙子喽。”
“你这思想可不对啊,你早早地把惊喜给人家,何必非要等人家结婚呢?”
“现在这年轻人,忒不靠谱,就我那儿子,让他妈都把名儿给改了,姓都不跟我姓,你说我能那么早就把家产全都给他吗?”
“你就不怕你哪天嘎嘣躺下起不来了,到时候身边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
“你咒我呢啊?我老魏可不像你,竟遭雷劈...”老魏刚说完,天空又传来阵阵闷雷,老魏指着外面说道,“瞅见没有?”说罢从柜子里取出那只密码箱放在李时瑞的面前。
“你验验货,你这俩大宝贝儿我可是一丁点都没动,磕了碰了别算我的啊。”老魏打开密码箱,里面的一钗两镯并没有问题。
“哦对了...”老魏又转过身去,从保险柜里拿出了两张卡和一张存折,对李时瑞小声地说道,“这两张卡里的钱是你写字楼的租金和这么多年来咱们合伙做生意分你的钱,这张存折是我这么多年的积蓄。”
李时瑞听着老魏说这话,他疑惑地看着老魏,大为不解他想要做些什么。“你这是干什么?是要交代后事么?”
“呸,你快把你那乌鸦嘴闭上吧,我这保险柜有点旧了,过几天要换一个,我这小店过些日子也该重新装修装修,你的钱你先自己拿着,我的钱你也先替我保管着,等过几天我忙完,你再给我拿回来。”老魏又掏了一颗烟,到屋外抽了起来。
李时瑞把所有东西都放在密码箱里,也跟老魏来到了门口,他只觉得老魏今天的行为有些一反常态。
“那画你扔店里没事吧?”李时瑞小声地问老魏。
“没事,都放在那保险柜里好几年了,你不也说这不一定是真迹吗?”老魏眼睛还是直直地盯着过往的人流。
“中午我请你喝点?再来碗卤煮火烧,怎么样?”李时瑞想跟老魏一起吃个中午饭,没想到平常嗜酒如命的老魏看了看天,摆了摆手冲他说道,“不喝了,等改天你请我吃顿好的再喝吧,我下午还有大买主要来呢,你快走吧,待会该下雨了,我这可没伞。”
李时瑞也没好说什么,便跟老魏告了别,他骑上自行车独自一人走了。
老魏看着李时瑞骑车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感慨万千,尽管李时瑞比他大了那么多岁,可每次看到李时瑞他总会想起自己的儿子,他多想自己的儿子也能像李时瑞一样可以时不时的陪在他左右,一边跟他一起喝酒,一边再将所有的烦心事都告诉他,可这些,都伴随着儿子的“有时间再说”和“下次吧”两句话搪塞过去了。
老魏确实很想退休在家,每天溜溜鸟下下棋,去公园里跟同龄人唱唱歌跳跳舞,过一个真正的老年人生活,可又想到自己的儿子尚未成材,做父亲没能给他的父爱,到最后要是能化为金钱与惊喜一并给了他也好,也算是对他将来的人生有个交代。
老魏吃了中午饭之后收拾了整个店里,下午下的这场雨让进来买东西的人变得更少,老魏只能默默地在屋子里等着老主顾带着大买主前来。
可眼看着天都黑了,不但雨没停而且这大买主还没来,老魏给老主顾打了个电话,也没人接。直到街上的其他铺面都打了烊,窗外的雨下的实在太大,老魏打算在店里对付一宿,他翻箱倒柜找出一袋过期的方便面,打算用液化气煮碗面吃。
可随着老魏点着火的一刹那,砰地一声巨响,整条街都跟着震了起来。
三
李时瑞是第一时间接到石警官打来的电话,等他浑身湿透地来到医院时,他真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当看到老魏僵直地躺在太平间里时他瞬间崩溃,身体控制不住地跪在地上,他失声痛哭,面前的这个人亦师亦友,像个父亲又像兄弟,可他居然就这样撒手人寰不在了。
李时瑞开始恨自己,如果他真的知道这将是老魏在世的最后一天,今天就不会对老魏说那些什么交代后事的话,哪怕跟老魏好好地谈谈心说说话,他也不会再有遗憾了。可人生就是这样,若是没有遗憾,便不会再有珍惜。
石警官把李时瑞扶了起来,“别哭了,让魏叔安心上路吧。”
石警官满眼是泪,老魏是他父亲的好哥们,而他负责的管辖区也正是老魏店铺的所在,也曾与李时瑞有过几次短暂的交集。
“液化气罐爆炸,把魏叔店里的东西全都震碎了,我们去的时候这些东西的碎片在魏叔身上溅的到处都是,刚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就不行了...”石警官哽咽地说着。
“通知老魏儿子了吗?”李时瑞勉强停止了哭泣。
“嗯,我通知过了,他应该快到了。”石警官点了点头。
话刚说完,一阵急促的奔跑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一个人愣愣地捂着嘴巴,随后扑在老魏的遗体上嚎啕大哭,口中不停地叫喊着,“爸...!”
“爸???这人...是...?”李时瑞惊恐地问着石警官,而令李时瑞更有疑惑的却是,扑在老魏遗体上的这个男孩他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魏叔的儿子,魏宇,你们...之前没见过吗?”石警官用手擦了下眼泪。
这个人何止是跟李时瑞见过,李时瑞这几年每一天跟他待在一起的时间是最多的,没想到今天居然又在这样的场合见了面。
“他不是叫文天宇吗?也不叫魏宇啊?”李时瑞脱口而出。
“他从小随了他妈的姓,他妈后给他改的名叫文天宇。”石警官小声嘀咕着。
李时瑞恍然大悟,这个世界有时说大就大,有时候确实说小就小,其实石警官对于李时瑞来说也并不陌生,他不仅性格一如前世一样耿直,那一身肤色也如赤火一般通红,而与他的前世最大不同的是他根本不会功夫,酒量一瓶倒。
而至于小文来说,对于他的前世李时瑞自然也是谙熟于心。老魏既然是他的父亲,手中还有那幅清明上河图,这一切如果都串起来,冥冥之中似乎隐藏了一个天大的阴谋。
(期待已久的双彩蛋终于来了:文天宇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放着一套书,这套书是明崇祯最后一个版本重新修订的精装,小文在闲暇时间没事就会拿出来看一会。
只是小文每次都看得很认真,嘴里还发出啧啧的惊叹声,也丝毫不避讳地问李时瑞:“瑞哥,这本书可真是本奇书啊,这作者也真是个奇才,你看过没有?”
李时瑞瞥了一眼小文手里的书,他无奈地笑着,回了句,“你大白天看这玩意儿身体能受得了吗?”
小文不满地回李时瑞道,“我是用评判的眼光去看,这本书我看到关键情节时已经到了心领神会的境界了。”
李时瑞听完只是笑了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往事。
彩蛋二:1560年秋,嘉靖三十九年,王世贞的父亲王忬受严嵩父子设计陷害,被斩惨死。
王世贞可谓是千古第一大孝子,皇上一道秋后问斩的圣旨下发了之后,王世贞跪着几乎求遍了当朝的大臣们,就连设计陷害王忬的严嵩父子,王世贞也是拿出了家中最值钱的真迹《清明上河图》前去,想换父亲一条性命,谁料严嵩父子居然出尔反尔,还大肆宣扬王世贞拿的这幅图是幅赝品,这让王世贞更是叫苦不迭。
李时瑞与王世贞私交颇深,在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不由得暗自叹息,反反复复地想着如果自己还在宫中做事,他一定会竭尽全力救王父一命,尽管他与王忬二人并无交集,平生也素未谋面。
于一年之后,李时瑞在王忬死后的周年祭前去南京见了王世贞,此时的王世贞消瘦了不少,见到李时瑞更是恸哭不已。
“时瑞兄,这么多年你去哪了,若你还在朝中,肯定有办法救我父亲的啊!”
李时瑞顿时无语凝噎,他失去了所有,当年风光已全然不在,他叹了一声道,“哎,贤弟,你以为我过得就好吗?严党祸乱朝纲,皇上都看在眼里,可...哎,若有来世,我必竭尽全力保你父亲周全。”
“还哪有什么来世,就像当年你不肯娶慕卿姐姐,她到最后还不是落到那严世蕃的手里?”王世贞这一番话让李时瑞更加悲伤,可逝去的一切都终究无法挽回。
李时瑞叹了一口气,“一切都是因果注定,我也无可奈何,都随他们去吧。贤弟你近来都在忙些什么?”
“不瞒兄长,我最近在写一本书。”
“哦?贤弟能否与我欣赏下?”
“兄长看后切莫取笑小弟就是了。”王世贞从书架上取出一本递给李时瑞。
李时瑞边翻边说妙哉,当看到其中大量不可描述时,他有些禁不住脸红起来。
“化东楼做西门,此含沙射影实属妙,可贤弟的笔名为何叫做‘兰陵笑笑生’?”
“只是胡乱起的。”王世贞看似随口一说,忽然目光温柔似水,不禁想起自己少年时第一次见到张慕卿,她的回眸一笑让王世贞心都醉了,那可谓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书打算何时拿去书局出版?”
“前些天我叫下人了个送了本初稿拿去书局,你猜现在用修兄手下的编撰柒姑娘看完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她说,这本书语言粗糙,选材俗套,情节设定无可取之处。”
“什么意思?这简直是全盘否定啊?勿要理会她罢了,好的文学是经得起时间考量的,贤弟不必多虑。”
说到这,王世贞有些激动,他握着李时瑞的手热泪盈眶道,“知我者时瑞兄是也!”)
四
石警官和李时瑞扶起了痛哭中的小文,他撕心裂肺般的哭喊让在场所有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小文沮丧地问李时瑞,“哥,你怎么来了?”
李时瑞忍住悲痛说道,“我不知道老魏原来是你爸爸,我们已经认识好多年了。”
说到这里,李时瑞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于是他赶紧问石警官,“石琦,现在谁在老魏的店铺呢?”
石警官一脸阴郁地问道,“魏叔人都没了你怎么还能关心起店铺呢?”
“你快带我去一趟,有很重要的事,你相信我。”李时瑞皱起眉头,在他看来,老魏的死并不单纯地是因为爆炸。
石警官思索了片刻,吩咐同事们照顾好小文,然后带着李时瑞走了。
“我感觉老魏死得有些蹊跷,我总觉得哪里不对。”李时瑞在整理着他所有的思绪。
“你是侦探小说看多了吧?爆炸现场已经被圈上了警戒,刑警大队已经派人过去看过了,就是管线老化造成的,我们也曾经多次警告过所有的商铺,让他们不要用气罐生明火做饭,可魏叔这样的老人还是不肯听,哎!”
二人来到了老魏店铺的爆炸现场,此时外面警灯闪烁,店铺几米开外已经被拉上了黑黄相间的警戒线,店铺的玻璃被震得粉碎,铺内一片狼藉,焦黑的墙壁四周还嵌着各种碎片,屋内一股刺鼻的焦味熏得两个人不停地摆手扇着。
漆黑中李时瑞拿着手电筒在寻找保险柜的地方,他缓身蹲了下去,锁口处也并没有撬动过的痕迹,保险柜也根本没锁着,而在在打开那个破旧的铁皮老式保险柜之后,里面居然空无一物,就连老魏亲口说的那幅清明上河图也并不在其中。
李时瑞急忙站起身来,想要找到屋内的硬盘录像机,可硬盘录像机连同监视器都已经被烧焦,就连里面的硬盘也没能幸免。
“石崎,警察局能不能调出来今天对着店铺门口的录像?”李时瑞还是觉得事有蹊跷。
“这条步行街应该是五六个摄像头,但是没有对着门口的,有什么发现吗?”石警官问道。
“老魏在这里放了一幅画不见了,我怀疑有人蓄意制造了这起爆炸,趁乱拿走了那幅画,坏就坏在连这块硬盘也坏了。”李时瑞拿出烧焦的硬盘,示意给石警官。
“你的意思是,这是一起谋杀案,而不仅仅是煤气罐爆炸所导致的,可到底是什么画值得一个人用这种方法去犯罪?”石警官又问道。
“清明上河图,老魏的藏品,应该是真迹无疑了。”李时瑞低下了头,咬紧牙关说着。
“我让同事查查监控,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在这个时间段出没过这条街。”石警官掏出了手机,给同事打了个电话。
他们开着车回到了医院,帮小文料理了老魏的后事,把老魏的遗体送到了殡仪馆,石崎安慰着精神萎靡的小文,李时瑞在安排完事情之后,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存折。
“这是你爸生前给你攒下的钱,他说他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这钱原来打算是给你娶媳妇时备的一份大礼,现在我把他交给你,也算是给你爸一个交代,让他安心上路吧。”李时瑞把存折递给小文,眉头紧锁地拍了拍小文的肩膀,“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尽管开口。”
小文点了点头,看到存折上面的数竟然有一千多万,他没想到,平常从不显山露水的父亲竟然给自己留下了这么一大笔遗产,这些钱是老魏这些年辛苦打拼出来的血汗钱,也是一个父亲省吃俭用节衣缩食得来的。小文看到上面的数字又回想起父亲平时节俭的样子,哭得越发伤心。
李时瑞看到小文哭着也开始止不住眼泪,老魏在他的内心其实等同于他的父亲,虽然他每次骂老魏总喝酒的事,但那也只是另一种表达,如果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李时瑞一定不会再这样骂他老不死的,哪怕是开玩笑也罢,可这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了。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直至亲人离去的那一刻才能感受到他们的珍贵,想要挽留却无法逆转,始终停留在后悔未及左右陪伴。
生命与时间无法用金钱购买,也无法被掌控,而我们唯一也只能去做到的也就是,珍惜眼前人。
五
小文这几天没有上班,而李时瑞却还像往常一样按时打卡,他并不是不念旧情的人,只是老魏的死让他无法面对,而他只是悄悄地出现在老魏的葬礼上,远远躲在角落目送着老魏的离开。
这些天石警官和同事们也在查找现场可疑之处,并且反复地回放查看了当天的录像,整条街上在爆炸前后的时间段里由于雨下的太大并没有看得太清,除了几个送外卖穿行的骑手之外,整条街也并没有人。
可这些都不能让李时瑞信服,因为老魏明明说过那幅画在保险柜里,除非画长了翅膀飞了。
李时瑞这几天晚上常常想起一个人,而如果因为一幅画把老魏的死加在这个人的头上似乎也不大可能,毕竟这个人也死了四百多年了,可这世上还能有谁能跟这幅画有关联,他开始有些混乱。
夜已经很深了,李时瑞不想再去想那些事情,刚准备躺下睡觉,却被一阵铃声惊得困意全无,他看了一眼手机,打来电话的居然是靳余欢。
电话里声音很吵,有很刺耳的音乐声和喧哗声夹杂其中,只听到电话里面有一个女孩说着,“你朋友在酒吧喝多了,你来接下她,工体尽欢club。”
李时瑞腾地一下起身,他快速地换好衣服,出了小区拦了辆出租车,直奔靳余欢醉酒的地方而去。
灯红酒绿之处正是年轻人释放压力的地方,而为什么靳余欢会独自一人来这里买醉,还莫名其妙地给自己打了这个电话,他也确实有些意外。
李时瑞从不来这种地方,他觉得这种喧闹的地方与他的年龄格格不入,振聋发聩的音乐声和和迷乱的灯光让他心里烦躁不安。
他穿过拥挤的舞池,用目光四处搜寻着靳余欢的身影,终于看到了在调酒台趴着的靳余欢,她的身旁正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在喝东西,似乎那个电话就是她用靳余欢的手机打来的。
“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吧?”李时瑞大声喊着。
“对!快把你朋友带走吧!”女孩也喊着。
“谢谢啦!”
“不客气!”
李时瑞抱起靳余欢向门口走去,但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这并不是靳余欢的体重太重,而是因为他上一次抱着前世惨死的她走出那个地方时是那么地沉重,那么地悲伤。
刚出了门口,靳余欢被风一吹稍有酒醒,口中不停地叨念着渣男,退婚等等,被李时瑞抱着走路时有些颠簸,这更是让她吐了一地。
李时瑞轻拍着她的后背,他有些心疼靳余欢这样,也能从她口中所念之词猜出个大概。而对于女人出现的这种情况,即便是不问她,到最后也是会向你倾诉的。
靳余欢吐过之后又清醒了一些,她扶着树回头看了一眼李时瑞,眼神迷茫又迷离地问,“渣男,你也来酒吧喝酒啊?”
“你喝多了,我来把你送回家,我没喝酒。”李时瑞看到靳余欢有些重心不稳,又拉了她一下。
“那...你...开我的车...把我送回家!”靳余欢从包里掏出车钥匙,口红粉饼掉了一地,她全然不顾掉在地上掉落的东西,甩开李时瑞的手晃晃悠悠地向一辆奔驰车走去。
李时瑞捡了地上的东西追了上去,他拉开车门让靳余欢坐了进去,回身也进了车里正驾驶的位置。
“快开车!我...我要回家!”靳余欢大声地喊着,而李时瑞却纹丝不动。
“你干嘛呢?开车啊!”靳余欢又大声说道。
李时瑞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么多年,他并不是不会开车,而是始终都没有考驾照,最主要是他跟人学开车那会也根本不用考。
“我...我没有驾照,不会开。”李时瑞放下手中的方向盘说道。
“哈哈,你怎么会...连个驾照都没有...车都不会开...那你会开什么?”靳余欢醉笑着。
“以前我开过飞机,坦克,车也开过,但现在很多年都没碰过了。”李时瑞看着后视镜里的靳余欢,她全无反应,倚靠在车窗旁边竟然睡着了。
他想来想去,还是老办法打车,决定把靳余欢先带回自己家先让她休息,等她清醒了再说。
他把她在客卧的床上放平之后,本来想给杨菲菲打个电话,让她帮靳余欢清理一下。可他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夜里两点多了,觉得也不太合适,于是从厨房搬了把椅子想坐在屋里守着靳余欢。他担心靳余欢半夜会口渴,又冲了些蜂蜜水放在床头柜上,等做完了这一切,他也有些乏累,又看了看时间,快三点了。
而手机上微信未读的两条信息让他瞬间打了个激灵,“德鲁奥自助,周末,100t。”下方还附了一张照片。
这当然不是去吃自助,而是拍卖行全球经理人的暗语,只针对多年筛选出来的高端客户不定期发送,而每一位客户也都是非富即贵,不以现金方式结算,一张黑卡可以无限制消费,黑卡常年由经理人保管。翻译过来就是德鲁奥拍卖行周末拍卖会,行程定制吃住机票全含每位10万,需要几位回复数字扣费即可。
李时瑞定睛一看,这张照片里冰山一角地露出一幅画的一小部分。
他敢断定,这幅画是清明上河图无疑,这与他对于老魏之死的一系列猜测非常吻合,李时瑞用颤抖的双手回复了数字2,他在想,也许这一趟才能让事情的真相水落石出。
靳余欢醒来以后觉得头痛欲裂,她全然忘记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她只看见床头放着一杯水,口渴的她拿起水杯将水一饮而尽。
“你醒啦?我给你准备了早餐,面包火腿煎蛋牛奶,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胃口。”李时瑞穿着围裙,正朝着他走过来。
“渣男!我怎么会在你家?”靳余欢问道。
“你喝多了,给我打的电话,我又不知道你家的住处,只能把你带回来了,下回可别喝那么多酒了,你都快嫁人了,还有什么事不开心至于喝成这样?”李时瑞故意说道。
“我昨天都说了些什么?”靳余欢闭着眼睛,用手掌拍着头,边往外走边觉得很丢脸。
“我没太听清,怎么好端端的被取消婚约了?”李时瑞把她的早餐推了过去。
“有洗漱的东西吗?我想洗个澡,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靳余欢说着,却始终不好意思抬头看李时瑞。
李时瑞也看出了她的心思,绅士地告诉他自己要去超市买点东西,让她洗好了再打电话给他。
不到半小时之后,李时瑞接到了她电话,一进屋就看见靳余欢已经换好干净的睡袍用毛巾围着头发正在吃早餐,她没化妆的样子更加清爽美丽,好似出水芙蓉一般。
可李时瑞前脚刚进来没多久,就有人急促的敲着房门,这么一大早能来李时瑞家的没有别人,正是应邀而来的文天宇。
原来,李时瑞一早让文天宇给他跟自己请了几天假,准备带上文天宇一同去法国的拍卖会看看那幅画,如果那幅画确实是老魏的那幅,那么小文也算是它的唯一继承人了,也算是对老魏最后的交代。
“瑞哥,上午几点的飞机?”小文拖着一个超大的行李箱进了门,却发现靳余欢穿着的这身在李时瑞家吃早饭,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他禁不住惊呼,“仙女姐姐!你们...这么快就在一起啦?”
两人皆摇头否认,表情也都是害羞中略带些尴尬,李时瑞先开口解释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家里,又对满脸通红的靳余欢说道,“这几天照顾好自己,等我从法国回来,我忙完了这件事之后,也许一切就会有定论了。”
靳余欢咬着面包,不好回答是与不是,只是幽幽地嘟着嘴小声嘟囔着,“我跟你又没关系。”
经历了十几个小时漫长的旅途,李时瑞与小文刚落地法国就有豪车接送到雅典娜酒店,本来以为是来法国放松身心的小文却在安顿好了之后直接被李时瑞拽起去了德鲁奥拍卖会现场,这让小文彻底后悔被李时瑞哄骗来了这里。
而拍卖会上他们即将要见到的人,却会让李时瑞意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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