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陈家一家都从地里回来了。
顾氏在灯火下做着给丈夫儿女的夏衣,陈瓷趴在陈桥膝头听阿爹给阿哥讲学。顾氏时不时看看在灯下的儿女,眼里全是幸福。
临安沈氏
“烟儿,今日学的怎么样?”三夫人看着眼前的养女还在灯下练字。
沈烟本来是沈氏旁支的孤女,年幼父母双亡,家中没有亲戚,被沈氏主家接来。又因着沈三爷夫妻失女,遍寻无处。
被收养在其名下,为沈家十二小姐。
“母亲,女儿想再练一会儿。”沈烟目光热切的盯着沈三夫人,沈三夫人眼光却有些冷淡,听府里人说,自沈三夫人亲女走失后,便一直是这个眼神,对沈三爷尤甚。
“嗯,莫练久了。”沈三夫人转身,沈烟的眼光也随之转身,眼里的光好像在期盼,“伤眼。”沈三夫人走到门口了,又补了一句。
沈烟便已心满意足了。
夜深了,沈家三房院子上方的牌匾上写着‘汀兰居’三个大字,可见其主人是个风雅名士。
沈言清站在正屋前,不敢进去,当日是他未曾护好囡囡,今日一切种种皆是他应得的,怨不得旁人。
屋内的沈三夫人又何尝不是,当日丈夫弄丢了孩子,心中本就是十分痛苦。自那日起,沈三夫人就吃斋沐佛,祈求女儿能在其他地方好好活着,可是没过三年沈大爷就抱回一个女孩,交给他们夫妻二人。
本就痛苦的沈三夫人,此刻更是不想接受另一个女孩,特别是还让她享受她亲生女儿的一切,她死活不愿意,就连老太君也同意了。可沈三爷却同意了,还将那孩子记于她名下。
自此之后,沈三夫人就没有再和沈三爷一间房,夫妻二人都是分房而居。
沈三夫人看着窗户上折射出的人影,命人灭了灯,贴身女使卓文看着二人这样互相折磨,也是心里着急的很,可两位又都是主子,没人敢开口。
沈言清看着屋里连灯都灭了,现在连影子都没得看了,也只能在外面孤苦的站会儿,站得久了,就转身走了。
那身影甚是孤独。
沈言清走到养女的院子,这院子本是给囡囡做放嫁妆的院子,现在却是有了另一个主人。
当年皇帝知道沈家女儿丢失,也派人寻找过,都无果。
后又见沈家收养一女,又将此女封为县主,不过因着有血缘的缘故,倒也是没给此女封地,仅是给了封号‘安乐’。
沈言清叹了口气,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沈烟出来了。
“女儿拜见父亲。”沈烟向着沈言清行了一礼,沈言清看着沈烟出来,也是不好再离去。
“烟儿,这么晚了,还未入睡?”沈言清看着房里的灯还亮着,出声询问。
“回父亲,先生说,女儿的字写的不好,缺了些气力,女儿想在练上一练。”沈烟眼神克制隐忍的看向沈言清,可惜天太暗了,院子里的灯火也不明亮,沈言清什么都没看到。
“嗯。别练太久,还是要注意些身体。”沈言清说到此处顿了顿,“练字是个细水长流的事,不必急于一时。凡事慢慢来就好。”
沈烟得此话,很是高兴了许久。
“女儿谢父亲关怀。天色不早了,父亲也快回去歇着吧。”沈烟的语气都带着一些肉眼可见的逾越。
沈言清看了心里十分难受,若她是他亲女,他定将他捧上天,可她不是。还占了女儿的位置,女儿的一切。
原本想着,养着沈烟能让沈三夫人心怀开阔些,不必再整天郁郁寡欢,可是沈三夫人很是不喜她,沈言清也无法。
沈烟回到屋子里,看着铺在桌面上的纸,嘴角的笑容就没有下来过。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养女,占了极大的运道得了沈三夫妇的眼,一跃成为临安沈氏十二娘,还是皇帝亲封的县主。
她不能再想着要太多,她已经知足了。
第二日
沈烟早早地来到了寿安堂给老太君请安,老太君这个时候刚刚起身,看见沈烟来了,也只是叫她在饭桌前先坐着。
“老太君,十二小姐已经来了好些日子,奴婢看着,也觉得十二小姐是个好相与的。”宁嬷嬷看着外头不吵不闹,极有礼的人,都忍不住为她开口说话。
“嬷嬷,不必说了,我对她也只有这个样子了。虽不是她的错,可我毕竟做不到像对囡囡一样对她。”一听到囡囡,老太君眼里又有些湿润了。“嬷嬷啊!你去,把我的佛经放在小佛堂,我用过膳后,就去祈福。”
“诶。您就放心吧,佛经日日都放在小佛堂呢!”宁嬷嬷也是心中不忍。
想着外头还有人沈烟在,老太君就让人动作快了些。
沈烟见老太君从内屋出来,连忙走上前去搀扶老太君,老太君把这沈烟的手坐下。
“祖母,今日起来身体可有气力?”前两日老太君受了风寒,身体是有些不好。“大好了。快来尝尝这早膳吧!”
身边丫鬟便开始布菜,“这道龙眼包子怎么在这儿呢?十二姑娘不吃这个。”老太君看到就在沈烟眼前的碟子,有些生气,就是不受宠,也不能这样对待啊!
沈烟见老太君生气,连忙开口说,“祖母,孙女昨晚未说要来您这用膳,您又未说将那包子撤下,这不就摆上来了吗?”沈烟示意下人将包子撤下。“祖母莫气,祖母尝尝这酥油饼。”
老太君这才未气了。
用完饭后,沈烟看着日头渐高,也不好再打扰,起身就说要回院子了。
老太君叫住了她,“烟儿,你记住,你是我们沈家的十二小姐,旁人轻慢不得,若有个不长眼的,惹了你,只管收拾了!”
。沈烟眼中有些湿润,“祖母放心,烟儿这儿一切都好好的,怎会有那起子不长眼的人来呢?祖母还是好生将养身子才好。”老太君看着眼前的人说不出是个心里状态。
只能开口说,“外头日头高了,快些回院子吧!等会儿怕是热的人心都是烧起来的。”
“还是祖母疼烟儿,那烟儿就先告退了。”沈烟笑着向老太君行了礼,就回去了。
老太君看着沈烟出去的背影,眼神有些黯淡,过了半晌“宁嬷嬷,扶我去小佛堂吧!”
路上的阴凉处还是很多的,沈府内本就种着不少的树,高大的树也不是没有。所以,沈烟走着还真不算热。
前方走来的正是沈大爷的嫡三子——沈柯。
沈柯自然看见了远处的沈烟,看见沈烟向自己行礼,也回过去一礼。
小辈之间就没有那么多的是非复杂,二人倒也是好说话的很。
沈柯行六,正是比沈烟大三岁,沈烟六岁,沈柯九岁,正念着书。
“六哥,现在不是该在族学中吗?怎的出来了?”沈烟看沈柯身后也没带个小书童,有些疑惑。
“十二妹妹,六哥有些书籍没拿到。现下正是要回去拿。”沈柯也是个好脾气,虽是着急,但还是好生回答了沈烟。
“六哥哥,你看起来十分匆忙,这日头也是改迟了。”沈烟看了看天,才向沈柯说到。
“那十二妹妹,六哥就先走了。失礼了。”沈柯又行了一礼才走。
沈烟也赶忙还了一礼。沈烟看着沈柯的背影越来越远,心中也是好笑,为何不叫书童来拿,却又想到书童不在。
“茶香,咱们走吧,去母亲那儿。”沈烟叫了侍女来扶着。
一主一仆便在这盛夏的早晨慢慢走着,路上都是些树照下来的阴影,又加之是在早晨,二人走得也不算很热。
尽管是这样,到了汀兰居,沈三夫人也还是叫人端了一碗樱桃酪来吃。
沈烟给沈三夫人行过礼后,才坐在下首,沈三夫人看着沈烟额上的细汗,开口:
“你待会再吃略凉些再吃,现在吃下去恐是会害病。”
沈烟听得出来这是沈三夫人对自己的关心,也放下手中的碗,“谢过母亲。”
沈三夫人摇着手中团扇,看着沈烟的脸,也不是那般不喜了。
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从沈烟四岁就养着,也是有些感情。
母女两倒是在汀兰居里享受着盛夏的气候,屋里早早的有了冰块,也是十分凉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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