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6年(新纪)
八根蜡烛的烛光像是精灵一样舞动,蛋糕上摆着一个举着右臂的巧克力机器人,洁白的奶油上,红色的草莓果酱写着一行字。
“九朵生日快乐”
九朵带着纸质的皇冠,直勾勾的看着生日蛋糕,吞咽着口水,瓦力摆在桌子上离自己最近的位置。
“呐,默念你的愿望吧。”
九朵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抬起头,小铃铛正在给自己围上餐巾。
“姐姐?”九朵问。
“嗯?”小铃铛俯身贴在九朵的脸上。
“哥哥,今年还不回来吗?”九朵问。
五年前,白泽随一个陌生人离开了方舟,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九朵不知道白泽到底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关于白泽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模糊,九朵总是希望生日当天,白泽能够回来,但每年的生日,只有小铃铛陪着自己。
“这个啊……”小铃铛长叹一口气,沉默了一会。
“姐姐也不知道,九朵,你的哥哥,可能不会再也不会回来了。”小铃铛说。
九朵看着小铃铛凝重的表情,也有些沮丧,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是我们,一定要好好生活,这也是你哥哥想看到的。”小铃铛捏了捏九朵的脸,然后挑起九朵的嘴角,让九朵笑了起来,九朵发出咯咯的笑声。
“现在,许愿吧。”
九朵低下头,双手握于额前,
“祝你生日快乐……”
小铃铛唱着生日歌。
九朵默念着愿望。“我希望,白泽哥哥能回来,我希望,小铃铛姐姐能一直陪我,我希望,我能去外面的世界,有,新的朋友……”
九朵许完愿,吹灭了蜡烛。
小铃铛在一旁鼓掌,拿起塑料刀切好蛋糕,将带有草莓的那一块儿递到九朵面前。
“生日快乐,九朵……”
……
“呜——”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方舟,一排排红色的警报灯不断闪烁。
九朵从睡梦中惊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拿上床头柜的瓦力,冲到小铃铛的房间。
“姐姐!”九朵推开小铃铛房间的门,被子打开着,可是人不在。
“九朵,来实验室。”
走廊的扩音器里传来的小铃铛的声音。
九朵虽然很疑惑,还是来到了实验室门口,九朵只知道里面有许多厉害的仪器,小铃铛每天要花很多时间在这里,而小铃铛平时根本不让自己进入这里,今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感觉很严重,一定是出了大事。
九朵进入了实验室,所有的仪器都关闭着,小铃铛站在几个投影显示屏前,空中投射着各种各样的资料表,小铃铛面色凝重的看着各种它们,上面的数字不断的变化,文字资料也在不断的刷新。
“姐姐,发生什么事了?”九朵问。九朵有些紧张地握紧怀中的瓦力。
小铃铛看到电梯门口的九朵,招手示意九朵过来,九朵来到小铃铛的身边,抬头看着那些不明所以的资料,小铃铛摸了摸九朵的头顶,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投影。
“这是什么?”
九朵指着显示屏最上面的一行疯狂增长的十位数字,看着小铃铛的眼睛问。
小铃铛眼角泛着眼泪,捂着嘴哽咽着说:
“这是你哥哥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显示屏调转到一个监控画面,信息来源正是航天局,画面不断的拉近,最后终于看清了地面,一颗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在远处的半空中快速膨胀,释放出耀眼的强光,一个巨大的云朵如同一个滔天巨兽一样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楼房,飞机,汽车,甚至是山丘和河道,所有的岩石、土块全部瞬间汽化,被随之出现的蘑菇云带上天空,在火球和烟上升的过程中,又会引起周围的空气向爆心的抽吸,进一步将尘埃卷入烟云之中,可见的冲击波以火球为中心飞速向外扩散,监控器瞬间在冲击中损坏,屏幕瞬间黑了下去,小铃铛调出一个投影键盘,快速的下达指令,新的画面又出现了,是从太空中观察地球,卫星图片对准北都市不断的放大,很快画面清晰了,一种类似奶油一样的云覆盖了整个城市,只有边缘的地带还可以看见,庞大的蘑菇云里面还有一些小型爆炸,不断的翻滚,而且速度不断地加快向上……
“不……”
小铃铛捂住嘴,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来自世界各地的报告显示,230颗核弹在世界各处相继爆炸,同时,还有4000多颗核弹正在飞向他们的目标,显示屏上的十位数字疯狂飙升,很快达到了4开头。
小铃铛关闭了所有的显示屏,隔绝了外界的所有信息,实验室一下子暗了下来,只剩下幽幽的蓝光。
“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九朵十分不安,感觉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因为自己从未见过小铃铛有这样的表现,在自己的记忆里,无论什么情况下,小铃铛都是镇静自若的状态。
“九朵。”
小铃铛俯下身抬起头,九朵看着小铃铛泛着泪光的眼睛,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外面的世界毁灭了。”小铃铛说。
“毁灭就是再也变不回去了的意思吗?”九朵问。
“对,再也变不回去了。”小铃铛抓住九朵的双臂说。
“是谁干的?”九朵不解的问。
“我们自己。”
……
“奇异恩典”
“何等甘甜”
“我罪得以赦免”
……
烛光摇曳,照耀着温暖的房间,留声机放着神圣的乐声。
九朵缩在被子里,小铃铛在一旁轻轻的拍打着自己,哼着这首不知名的歌曲,天花板时不时的微微颤动,传来低沉的隆隆声。
“是雷吗?”
九朵觉得今天很奇怪,原本灯火通明的房间突然停电了,一种闷响时不时的传来,小铃铛把自己带到她的房间睡觉,一直在守着自己,好像在担心什么。
“姐姐,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九朵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小铃铛调整一下蜡烛,火焰窜腾了一下。
“外面有很多人,我们再也见不到了,他们都死了,死在了那些云朵的下面,因为你哥哥的保护,我们在这里会很安全,但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不能再出去了。”
“那些云朵是什么?”九朵在屏幕上看到的那些云朵,呈现着乳白色,绽放着橙红色的光芒,像极了晚霞。
“那些云来自一个叫做核弹的东西,核弹会像爆竹一样爆炸,变出一个像蘑菇一样的云,一时间,整个地球长满了这种乳白色的蘑菇,烟云会疯狂扩散,渐渐笼罩着地球的表面,在被风吹走的过程中,一些较大的尘埃逐渐降至地面,以放射性物质的形式对人和物体造成伤害,而那些微细的尘埃,则将长久地漂浮于空气之中。而光辐射又会在城市和森林中引起大火,同时,浓云还会遮住阳光,使全球范围内的温度下降,由于温度极低,阳光减少,全世界变的像冬天一样,植物和动物将面临死亡,而这种漫长的冬天将会杀死所有的人,这就是世界末日。”
小铃铛的很多话,九朵都没有听懂,但还是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像瓦力的那颗星球,对吗?”九朵说。
“对,就像瓦力那样,你哥哥一生都用来避免这件事发生,但他还是输了,输给了人类自己。”
“那我们怎么办?”九朵问。
“按照你哥哥说的去做。”
——
0008年(核后纪元)
……
“今天试试吧,我必须找个方法。”
九朵心里暗暗发誓,在心里酝酿着自己的计划。
“在想什么呢?”
小铃铛拿着一盘青棠摆到餐桌上,轻轻的推着九朵入座。
“快尝尝吧,这是我改良后的青棠,现在它的花瓣,花包里的籽,花茎和它根部的果实都是可以吃的。”
九朵看了看小铃铛纯洁的笑容,从花苞间寻出了一个紫色的花籽,尝了起来。
一种难以言表的甜蜜沁透咽喉,像是尝了一颗冰糖,花瓣尝起来则像茶叶,花茎像是芹菜,随后品尝了极像花生的果实。
“味道很不错,我感觉恢复了很多元气。你来尝尝这个。”
九朵举起一颗花籽。
“不用了,我吃过了。”小铃铛摇头说。
九朵喝了一口营养液,感受到了水的甘甜。
“改良成功了,现在的青棠,不仅能够抗辐射,还可以被食用,我一会儿去地面,把种子种在温棚里,还要看看他在低温的试验田里会怎么样。”
小铃铛收拾好餐盘说。
“我也想出去看看,把我一起带去吧。”九朵说。
小铃铛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说:
“好吧,记得穿好防护服。”
两人一同来到负一层的车间,穿好了避免辐射污染的防护服,乘上了机遇号,搭乘着电梯井来到了外面。
黄沙滚滚,暗无天日,机遇号顶着狂风在沙丘中前行,留下的胎印瞬间被风沙覆盖,九朵抬起头看着窗外,天空仍然是一成不变的深邃的黑。
“蓝色的天空真的有存在过吗?”九朵喃喃道,回想起过去。
八年前,人类爆发了核战争,大概有8000余枚核弹在不同的地方爆炸,根据小铃铛的统计结果,75%的人类在第1波核爆炸中就已经丧生了,除了赛里斯西部高原的少数地区以外,其他地方都被核污染所覆盖,小铃铛和九朵就一直躲在方舟之下,4年前,方舟还能收到来自其他庇护所的讯息,小铃铛无法猜测战后的人类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为了安全起见,方舟一直没有与外界沟通,没有人知道自己和小铃铛的存在,战后的阴霾笼罩了整个地球,使所有的地方都进入低温的状态,依靠太阳能为主要动力的方舟也进入了低功率运行的状态,从4年前开始到现在,方舟再也没接收到过任何信息,小铃铛认为其他的庇护所都失败了,人类也彻底失败了,于是开始按照自己的计划开展了末世拯救行动。
“人类应该不会就这样灭绝了吧?”九朵心想,转过头问向小铃铛。
“小铃铛,你觉得地球上现在还有其他人吗?”九朵问。
小铃铛摇头说:“我们的卫星在核战中被其他国家给击毁了,无法观测是否还有人类,能够入侵全球监控系统的天眼也没有发现有互联网络和电子摄像头的使用记录,根据当时计算机的预测,地表上的大部分地区辐射都很强,即使拥有防护装置,时间一长人也会死在辐射污染之下,我估计地球上的人类已经灭绝了。”
九朵想了一下自己的计划,哼了几声。
“嗯……”
“怎么了吗?身体不舒服?”小铃铛关切的问道。
“没事。”
九朵推脱说,头扭向一边,假装看风景来掩盖自己的变化。
“第72次工作日志,时间,核后纪元0008年8月10日10点31分,实验人员小铃铛,九朵,地点,塔克拉玛沙漠方舟西侧3公里实验田。”
小铃铛输入了工作资料,打开了视频拍摄。
“粗糙沙粒沙漠,湿润度,极低,氧气低于正常值10%,辐射量,中,危险。”
小铃铛说。
机遇号很快就到达了大棚,自从方舟转向低功率之后,小铃铛将一些生命力较强的植物和实验品移到了这里,同时还开辟了一块田地,用来种植玉米和土豆,抽取深层地下水来灌溉。
小铃铛没有熄灭大灯,直接打开车门,跳下了车,走向大棚门口。
九朵看着插在钥匙孔上的车钥匙,爬到了驾驶座上,锁上了车门。
车外的小铃铛反应过来不对劲,跳着挥手来吸引九朵的注意。
九朵打开了头盔内部的无线电,愧疚的说:
“小铃铛,对不起,我还是不相信人类真的已经灭绝了,这十几年的时间,你一直在保护着我,但是我也只是锁在的这个叫做方舟的监狱里,这些年我没有任何朋友,没有任何亲人,你甚至都不告诉我到底从哪里来,我现在已经不希望白泽哥回来了,我只想去外面看看,放心,等我找到我想要的答案,我会回来的,请你回方舟等我。”
无限电那一段传来小铃铛焦急的声音
“九朵,你不要胡来,外面什么也没有,还很危险,这里是塔克拉玛沙漠,你根本去不到外面,快回来,九……”
九朵关闭了无限电,转动方向盘踩下油门,机遇号的车轮飞速旋转,卷起沙尘,飞快的向北方开去,九朵看了看后视镜,小铃铛正在车后追着自己,但是跑步根本无法追上装甲车,小铃铛的身影很快丢失在后视镜的影像中。
“对不起。”
九朵满怀歉意的说,随后又提了一档,加快了车速。
按照规划的路线,九朵来到了乌垒市,这里没有任何生机,只有死气沉沉的残垣断壁,整座城市沦为一片废墟,破败、腐烂,消亡。
“怎么会?”九朵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置信。
九朵停下机遇号,走下了车舱,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穿过大街小巷,整座城市的建筑大多都已崩塌或为黄沙所覆盖,记忆中遥不可及的高墙,现在只需轻轻一跃就能跨过,无论怎样的文明与辉煌此刻都埋葬在自己的脚底下。
“这是什么?”
九朵驻足在一个巨大的坑洞前,这里大概是城市中心的位置,而此刻只剩下一个深达20多米的空洞,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这里爆炸了。
九朵走入坑内,发现地上有一些残碎混凝土和玻璃碎片,还有一些铁片,自己脚底好像被什么东西硌到了,九朵移开脚,发现是一块漆黑的骨头,九朵捡起并观察一这块碎骨,判断这是人类的股骨。
“这……”
九朵如梗在喉,将骨头放回地上,用沙子掩埋起来。
九朵打开手环,打开上面有一个微型计算机,从里面调出了10年之前的乌垒市地图,确认了自己正在城市的市中心东南方,遥望了一下其他还没有检查过的地方,抬头看看天色,仍然是乌蒙蒙一片,仅剩的一点微弱光亮,也即将消失。
“现在是7点,白夜①快结束了,明天再来检查吧。”
九朵从腰袋里拿出了一个锥子样的东西,插在了地上,顶端的小灯开始一闪一闪的发亮,做完这些后就都回到了机遇号。
在车内,九朵脱下了厚重的防护服,打开了屏蔽系统,让整个机遇号隐形,随后打开了食品柜,煮起了部队火锅。
“咕噜咕噜……”
汤汁不断翻腾,散发出年糕与午餐肉的香味。
“吸溜吸溜……”
“真的不会有人了吗?”九朵吃着火锅回想着今天的事。
“不知道小铃铛怎么样了。”九朵停下了筷子,有些内疚。
“她应该回到方舟里了吧,大棚离方舟也才三公里。”九朵看向驾驶座的通讯器。
“要不要去联系她?”九朵有些焦灼和不安,十分担心小铃铛的处境。
“还是算了吧,三天,就三天,我要是三天内没找到线索的话,我就回去。”
九朵强打精神说,吃完火锅后就躺在驾驶座上睡着了。
第二天,九朵再次进入城市,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线索,除了茫茫沙漠和废墟,九朵回到机遇号再次休整了一晚,养好精神后,再次出发。
九朵来到了最远的西北部,这里之前是乌垒市的军区,而此刻依旧是沙漠,绵延起伏的沙丘根本看不到任何生命迹象。
“也许,真的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吧。”九朵不甘的说。
突然,九朵脚底的沙子像是水开了一样沸腾,九朵不知所措,按照直觉远离了沙地。
“轰隆隆……”
一个巨大的银色人性机甲从沙地里钻了出来,沙子从它的身上坠了下来,机甲全身锈迹斑斑,肩膀上的探照灯有点失灵,一闪一闪的胡乱照射,双臂炮管也有损坏。
九朵被机甲惊吓到,迅速的躲在一处沙丘后面,趴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看着机甲,打开了头盔的望远镜,观察着机甲。
“那是人吗?”
九朵看到机甲胸口处的驾驶舱内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无奈光线太暗,机甲又可以反制红外线观测仪,所以根本无法确认驾驶员的情况。
“要不要靠近一点?”
九朵正打算匍匐前进的时候,机甲突然转过身,将炮管对准了九朵所在的方向,锈红色下的炮口绽放白光,一颗炮弹应声出膛。
九朵瞳孔一缩,惊恐的从地上攥起一把沙子。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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