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嘅！”陈可欣放下酒盅，长舒了一口气，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卤干，才道：“这二锅头就是爽，比百魅有劲多了。”
叶云瞄了他一眼，又转头看着那瓶只剩底的牛栏山，有些意外这家伙看起来秀里秀气的，内心居然这么狂野。
这瓶二锅头高达56度，虽然经过了近十年的沉淀，依旧十分辣口，喝在嘴里，就像一团火往喉咙里里钻。
叶云刚才还觉得有一丝冷，现在只穿着一件单褂都觉得热，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
陈可欣更是撩起了袖子，脸红的跟猴子的屁股一样，眼睛里似乎有几个小圈圈在转动，没有焦距。
叶云记得，他已经是第五次说这句话了，不管是语气还是词句，都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老陈，你行不行啊？”叶云拿起酒瓶往自己杯中倒满，看着他问道。
“行…怎么不行？”陈可欣摇了摇头，巍颤颤的伸出手，碎碎念道：“满上！江…江老弟，我…我跟你说啊…
这战争片真不是人拍的，累死累活，那么多人，都要我管着，拉屎撒尿，也要问我一句…
你看看我这胳膊。”
说完，他将手臂举到叶云面前，示意他瞅瞅。
“挺好的啊！胳膊怎么了？”叶云翻了白眼，老子放着大白腿都没看，瞅你这黑胳膊算怎么回事？
“呜呜…你是不知道…”陈可欣一边说话，鼻子里带着轻轻的声音，“自打拍这个片，我都瘦了二十多斤，一连几天，连碗稀饭都吃不下去…”
嘚！他这么一说，叶云看着他凹陷下去的眼眶和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也觉得不对味，一个大男人整成这样，还不能跟别人说，似乎是有些…有些窝心。
于是安慰道：“老陈，导演的辛苦我是知道的，我自己也导过戏，知道导演的难处。
要不你放自己几天假？好好玩一下，放松一下心情？”
“这戏不能断啊老弟！”陈可欣长叹一声，道：“现在整个剧组都在全力运转，一天就是什么都不做，都要几十万，耗不起啊！”
“这个…”叶云也有些无奈了，心道这样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诶！都怪我。”陈可欣又长叹一声，听得叶云心里直哆嗦，“当初立项的时候，什么都想自己握在手里，什么都想自己来，只找了两个摄像的…”
叶云越听越不对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道：“陈导，你不是想让我…”
“还是老弟你明白我的心思。”陈可欣歪着头看着他，醉眼朦胧，酒劲似乎上来了，断断续续道：“你拍的赌…《赌神》我看过，好…好片。
在…在气氛的拿捏上,比…比我强。”
叶云一时分不清他是真醉还是装醉，以不变应该万变道：“过奖了，比起陈导还是差远了。”
“不…不不，比我强！”他伸手拨了拨汉奸式的头发，嘟囔道：“比我强！
《投名状》…就是一部要气氛的战争片，但这是我的短处，为了这几出戏，我愁得头发都白了…”
听他说到这里，叶云也想起当初看《投名状》的一个笑话。
作为一部清末的战争片，彼时敌我双方都没有装备杀伤性武器，但是片中的清军却在城外狂挖战壕，弄得跟斯大琳格勒似的。
这已经不能算是像陈可欣自己所说的短处了，而是白痴式的一点都不懂了。
趁着叶云沉思的这会功夫，陈可欣又自顾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应该怎么拍，怎么才能拍得出色…直到今天看到你，你来了，我心里才有了底。”
这话…怎么听着…叶云皱了皱眉，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老弟，你来拍吧。”陈可欣忽然轻声道。
“我…来拍？我…”叶云愣愣的看着他，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别晃，晕！”陈可欣打掉他的手，用一种哄小孩子的语气道：“怎么样？你来拍？”
“陈导，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叶云也不管他真醉还是假醉，直接道：“虽然几个片段只是小事，但是一旦这戏拍下来，剪掉重拍是小事，但是花费可不小，那可是烧钱。”
“没事，我相信你。”陈可欣使劲点头，拎起酒瓶先帮他满上，又往自己杯中倒满。
“你瞧，刚刚好。”陈可欣晃了晃空荡荡的酒瓶，笑道：“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来，干杯。”
“我可没有答应你。”叶云举着酒杯，认真道。
“咕咚。”陈可欣恍若未闻，头一仰，对他亮了亮空杯底，手一俯，脑袋直接趴在了桌上。
呼呼呼！
听着耳边很有节奏的呼噜声，叶云愕然，“这是睡着了？”
他放下手里的酒杯，懒得去管他，只是扫了一眼那本英文名著，迅速意识到不妥。
要是明天早上有人看到导演衣衫不整的从自己的房间里出去，那算哪门子事？那可比撞见徐静雷对剧本跟糟糕，绝对不能让他留在这里。
“陈导？陈导？”叶云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叫醒他。
“你…你…”模糊不清的声音带着一丝酒气，装进叶云耳朵里。
“我什么事？你说。”叶云一脸无奈，最不喜欢对付的就是这种喝醉的人。
“你拍…拍不拍？”又是几声断断续续的嘟囔声。
“我拍不拍？”叶云念了一句，才意识到他说的意思，随口道：“拍拍，你先起来，住哪个房间？”
他话音刚落，陈可欣忽然抬起头，除了脸有点红，哪里还有一丝睡意，笑眯眯的看着他，道：“阿城啊！我早就听袁叔说你为人好，急公好义，果然不假。”
叶云愣愣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嘿嘿！我回去了，你不用送。”陈可欣随手披上衣服，摆摆手道：“对了，你床上那本书我记起来了，似乎在小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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