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尽欢念了清心咒，从陈朵创造的幻境中脱身，她旁观了张小草与陈朵的人生几十年，现实不过是弹指一瞬间。一旁的季珝也是，旁观了母女两的人生。两人对视一眼，显然已经明白为何如今的陈朵如此强大，那从四面八方汇集来的怨气，是无数的张小草和陈朵。
世间从未有过公平。
女人的啜泣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多，陈朵浮在半空中依旧是死去时那副模样，干瘪瘦弱的身躯，头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流着滚烫的鲜血和脑浆，她低着头垂着眼眸，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她周围的怨气却越来越浓，渐渐凝聚成一张张哭泣的女人面孔，不同的哭声从每一张哭泣脸孔中发出，四面八方向陈朵汇集的怨气越来越多，被结界阻隔，发出哭声，不挺地撞击在结界上，结界顷刻间碎裂。
颜尽欢：“真是……吵死人了！”
结界一破，陈朵周围的哭脸爆发式增长，哭声层层叠叠将颜尽欢和季珝两人包裹得透不过起来，扰乱了两个人的心神。
季珝挽了一个漂亮凌厉的剑花，两指并拢在剑刃上划破，鲜血流进剑身上的花纹沟壑之中，那柄剑瞬间灵光暴涨。
颜尽欢：“好剑。”
季珝侧目。
颜尽欢指了指他手里的剑：“我没说你，我说它。这剑叫什么？”
“苍微。”
苍生如微光。
季珝持剑向陈朵刺去，被无数的哭脸阻挡，苍微像一把热过的餐刀切割奶酪一般刺破一张张哭脸，直直向陈朵的眉间刺去。
“呵。”
季珝突然听见一声嘲讽的轻笑声。
陈朵抬起头，她的嘴角弯曲，露出甜美灿烂的微笑，眼睛里却流出血泪，眼中的悲伤令人窒息。
颜尽欢看着季珝握剑的手渐渐发抖，剑尖离陈朵的眉心极近，却始终不刺，整个人开始又哭又笑，渐渐陷入癫狂。
颜尽欢低低叫了一声：“颜清规。”
“在呢在呢。”
颜尽欢话音未落，颜清规破空而出，他身上穿着一袭红色宽袖长袍，一头银发用一根筷子随意挽起，赤着脚浮在空中，笑意盈盈地看着颜尽欢。
颜尽欢面无表情地用眼神示意他身后。
颜清规回头看了一眼：“十秒钟。”
下一瞬间，颜清规出现陈朵面前，他伸出手拎住季珝衣领将其扔了下来：“让让。”
季珝跌落在地，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黑血，脱离了陈朵的精神控制。他刚刚不断经历人生的大喜大悲，喜与悲两种情绪交织着，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撕裂。
陈朵看着突然出现的颜清规，眼神中终于有了些情绪，似乎有些害怕和不知所措，身躯往后退了些，她身边围绕的哭脸都哭嚎着向颜清规扑来，却连颜清规的衣角都碰不到便化成灰飞。
“真可怜。”颜清规说道，语气中却没有怜悯或是同情。
颜清规广袖一挥，衣袖中飞出一团黄豆大小的火苗，那火苗看上去很普通，橙黄色的，像是打火机快没有气时制造出来的。火苗速度极快，不停地穿梭在一张张哭脸中，所到之处一切化为虚无，哭脸发出哭声四散逃离，顷刻间，无数的哭脸被那团小小的火苗尽数消灭。陈朵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浓，她转身想逃，火苗落入她的后心，她甚至来不及发出哀嚎或是惨叫便消散，什么也没留下，只有那团小小的火苗飘在空中。颜清规微微勾了勾手指，火苗乖巧地回到他的袖中。
颜清规回到颜尽欢面前，捧着她的脸迅速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我先回……”
颜清规话还未说完便消失不见，比来时更快，颜尽欢从头到尾都没和他说一个字。颜尽欢气结，唇上的触感提醒着他刚刚那个王八蛋确实很短暂地出现了一下，颜尽欢咬着唇，心中记仇的小本本上的“正”字又添了一笔。
季珝撑着剑起身，此时浑身狼狈，依旧风度翩翩地向颜尽欢行了一礼：“多谢道友相救。”
颜尽欢：“不必客气。”
颜尽欢此时心情极差，因为想到颜清规来去这样匆忙，九成九是为了游戏，不禁想问颜清规一个死亡问题：游戏重要我重要？
季珝也不再多留，和颜尽欢告辞离开。
颜尽欢拿出那只银镯，抹掉镯子上沾染的鬼气，抹掉了张小草留在世间唯一的气息。又在镯子上加了一道护身符咒，转身离开了。
颜尽欢走远以后，一缕怨气从墙角溢出，带着细微的啜泣声，轻车熟路地进入旁边的楼房中，穿过楼梯走廊房门，来到床边。
床上睡着一个瞎了一只眼的白发老人，老人面向有些凶恶，那一缕怨气进入老人的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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