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风沙吹过，邵老爷坐在马背上挺直了胸膛目视前方，怎么这人年纪大了眼睛就不好使了呢？
前面的雪衣少年坐在马前，下方一个俏生生的姑娘守在一旁。年轻人眼眸温柔如春风，眉目如画，一身白衣仿佛谪仙坠世。
“爹爹，太子殿下就像仙人降世般出尘不染，他说，他说……很喜欢女儿。”
时隔多年，昔日爱女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邵老爷颤抖着下了马，朝前走了过去，微微驼背越发显得苍老。
“祖父，不要过去！”
“父亲！”
身后家人们急切关心的声音传来，但不及眼前这人笑弯了眼，道:“外祖父，孙儿可想死你了。”
年轻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在场的人听的一清二楚，马上便装的年轻人一愣，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邵老爷因为这一声外祖父顿时热泪盈眶，即墨也下了马儿，祖孙俩相互扶住，恍若两辈子没见一样。
明明也只是过了十年而已。
邵琼玉掀开车帘，探出了头，一脸的茫然懵懂，隔着人群哥哥们的脑袋看不到前方，但是那句外祖父他还是听见了。
祖父就一个女儿，他也只有一个姑姑，那个人是姑姑的孩子？
“琼玉，进去，外面风大。”邵大公子瞪他呵斥道。
邵琼玉撇撇嘴把头伸进去，放下了车帘。
“……殿……下……”邵老爷弯了腰，泪流满面。
不仅哭还活着的长孙启玉，更是为了邵家的兴起而哭，有长孙启玉，任那皇帝在如何，邵家都不会再消失匿迹，彻底没落。
“外祖父，你可别，启玉受不起。”
“您是殿下！你当然受得起！”
即墨暗了眼神，道:“不，我不是，启玉现在只是一个商人。”
“殿下，”邵老爷激动道:“臣邵氏一族愿倾尽所有助殿下重登宝座。”
在场的人一阵面色发白，邵老爷这话也就是背叛皇帝了，虽然很多年前他们就放弃过皇帝一次，但是如今……
不管了，皇帝要他们死，他们不是那等愚忠之臣，为了家族也为了自己，只能反抗了。
邵老爷不问即墨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来找他们，而是直接问道:“殿下，你想怎么做？”
眼前的年轻人沉默不语，和记忆里如出一辙的模样，身上有先太子的影子，又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市井里滚摸打爬，年轻人温柔有余，同样眼底的冰冷不加掩饰。
他就知道，他不来找他们，是时机未到，而如今，时机到了，需要用他们的时候到了，所以他出现了。
他活了半辈子，可不会单纯的以为长孙启玉只是怀念他们的外祖孙情所以回来帮他们了。这十年太长了，他现在也不是当初的小太孙，而是个十几岁的年轻人，那几年的温存感情早在这十年里被冲淡了。
但不管长孙启玉怎么想，他刚见到他的时候，是真心的激动，这一点无关权计，而是发自内心最真挚的感情。
爱女之子，怎能不心疼？
京城里，醉芳楼里，一脸忧愁颓丧的虞怀在醉小娘的雅间里喝着闷酒，沉默不语。
醉小娘停下琴弦，抬眸浅笑嫣然，道:“虞二公子，所愁何事？不防告诉奴家，或许奴家能帮忙解忧呢。”
虞怀叹了口气，继续喝闷酒。
醉小娘也跟着叹了口气，伤心道:“公子每次都来照顾奴家的生意，奴家在没有见过比公子更好的人了，可现在看着公子忧愁，奴家也着实跟着难受。”
美人柔弱伤心欲绝，虞怀也于心不忍，叹气道:“小娘，我跟你说了也没用，你帮不上忙的。”
“公子不说怎么知道奴家帮不上忙呢？”醉小娘嗔怪的看了眼他。
虞怀立马就被这一眼逗的心痒痒了，想了想也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事，于是才开口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这一届科举的年轻人中，人才辈出，陛下已经有决心要逐出几个家族为其腾位。”
“不是已经有家族被逐出京城了吗？”
“今年有邵家，那明年呢？后年呢？你能拦得住科举的人年轻有为涌向京城？不能，我虞家也一直碌碌无为，没有新作为，这样下去我虞家迟早步邵家的后尘，被逐出京城。”
“那公子立新功不就好了？”
虞怀再次叹气，道:“现在盛世久了，人人都想高官食君禄，能当官的哪一个是简单人物？不是我不想立功，而是根本没有机会，就说邵家，他们没有立功吗？不，他们这些年立了不少功的，但是被上面的人抢走了。”
醉小娘安静的听着，突然想起前几日大皇子醉酒时说的胡话，灵机一动道:“公子认识阮鱼吗？”
大皇子说，有一个人他非常欣赏想拉拢，但是那个人清高不近人情，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大皇子说，那个人叫阮鱼，如果哪一日他被人害死了，他可是会很伤心难过的。
“阮鱼？”虞怀认真想了下，想起这段时间官僚们经常讨论最多的名字，好像就是这个阮鱼。
但是他没注意过这个人，只不过是一个乡试解元朗而已，能不能走到最后还不一定，他懒得费这个心思去拉拢。
在者这么多官僚都去试探他了，也不差他这一个，是好是坏，是敌是友自然会有结果。
“好像是这届乡试的解元郎。”
“听说他拒绝了很多大族的邀请和拉拢，或许公子可以一试，试着去与他交好。”
“这行吗？他连大族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我这种已经渐渐没落的家族。”
纵然是个很有才的人，但是后面还有明年的会试和殿试呢。会试说白了就是世家公子的主场，那些没钱没势没背景的人就算再有才也会无声无息的消失。
不是被拉拢作为某大家族的附庸，门客幕僚先生，退出会试考试，就是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永远的闭上了嘴。
那位阮公子现在估计自身难保，他是很敬佩这种有骨气的人，但是敬佩归敬佩，他可不会犯傻到前去接触。
毕竟，就像上一届的榜眼君雅，探花郎廖诗，好不容易活着不依附谁凭自己的能力入了皇帝的眼。
但是好景不长，榜眼追杀不断，后失踪又归来，用不了多久就被皇帝厌弃罢官了，现在只是一个普通掌柜的，听说未婚妻也被人害死了。
还有探花郎，封官不到一个月，就被人发现病死在家中数日了。
唯有状元郎陆玄独善其身，为什么？因为他是盛御史的爱徒，有盛府庇护，有才聪慧，就算只是一介白身，但是纵观京城谁敢去暗害威胁人家？
所以这就是家族的重要性。
“公子，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醉小娘撒娇的摇晃着他的手臂。
虞怀立马就软了，只得连连点头，道:“好吧好吧，我去试试。”
傍晚将近，出了温柔乡的虞怀站在街道上呼吸一口冷气，精神抖擞了不少，站在门口搓了搓手。
真的要去试着拉拢阮鱼？
算了吧，他可不想死。
他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可能性而搭上自己的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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