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腰间一软,有人将她托住扶起。
“秦四姑娘当心。”
陌生的女声,轻功很高,身手非凡。
如此流畅的功夫绝非一般闺阁千金,多半是哪家小姐的贴身女护卫。
秦溪微微一笑:“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秦四姑娘客气,我也是奉主子之命。”
秦溪蹙眉:“主子?”
“我就是她主子。”
来人身高八尺有余,面如冠玉,声音低沉有磁性,着一身褐色华服慢悠悠踏步而来,身后跟着两个体格平平,面上却冷若冰霜的随从。
女眷之地瞬间一片哗然。
“郭郭郭……”
“郭尚书!怎么是郭尚书?”
“这郭尚书……竟然生得如此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小心让他抓进地牢吃叟饭!”
秦溪猜得不错,扶她之人的确是护卫,只是她的主子并非什么闺阁小姐,而是……传说中臭名昭著的郭策。
秦溪想查父母的冤案,必须一见的那人。
瞌睡遇枕头了?
“策哥哥……”
秦溪狠狠捏了把大腿,话音才起,已是泪雨连连。
策……哥哥?!
这世上居然有人敢叫这么个人物哥哥?!
众人见鬼了。
刚至桌前的郭策微愣。
郭策身侧的楚非莫微愣。
“策哥哥……是你吗?”
等不到回答,秦溪一脸伤心又失落,苦笑了笑,摸索着就要提步。
此情此景,看起来就八个大字:内心崩溃!故作坚强!
众男客心想:可怜呐可怜!
众女眷心想:讨厌啊讨厌!
“秦溪。”
郭策啪地一下打开折扇,满眼戏谑:“这里人员众多,你一个小瞎子要往哪里走?”
秦溪。
那声音带着一抹消失已久的熟悉,有那么一瞬间,秦溪恍惚回到了爹娘在世的时候。
小孩子一堆玩耍,受欺负的总是年纪最小或没人庇护的那个。
不巧,秦溪正是秦家年纪最小的姑娘,自家兄长又调皮捣蛋,对秦溪无暇顾及。
那时秦溪受尽委屈,爹爹回来了,带回一个似骄阳般的少年,他说:秦溪,我是郭策,你可以叫我策哥哥,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打回去,策哥哥替你顶着。
那一日阳光明媚,策哥哥背着太阳光芒万丈。
可惜此刻的郭策不尽人意。
秦溪的眼泪哗哗落下:“策哥哥,真的是你……”
“嗯,是我。”
相比秦溪的‘情深似海’,郭策随意打量秦溪的表情相当欠揍:“真瞎了啊?惨兮兮的!这样,看在往日情分上,这丫头送你了。”
郭策啪地收了折扇,转身就走。
“郭大人万万使不得!”
本次宴席正主状元郎秦子铭正巧赶了过来,朝郭策双手一揖:“郭……”
“使不得?”
郭策脚步微顿,侧眼微笑,眼中泛着寒光:“我郭策送人东西全凭心性,还从未听人讲过使不得。”
言罢,席宴未开,竟是带着随从直直出了府门!
“……”秦子铭愣了半响,愣是没反应过来。
有人议论。
“这就走了?……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啊。”
“莫非……单纯地替秦四姑娘出头来了?”
“出头?看他刚才那样子,说是奚落也不为过。”
“奚落?你见过送对方拥有高强武功丫头的奚落?”
“我知道了!那肯定是顾念与秦将军往日的旧情,保护这秦四姑娘喽!”
“得了吧!之前六年不见人影,现在才来保护?我看更像监视。”
“监视?如今他的地位,这秦府哪有人值得他来监视?”
“得得得!你们忘了刘家一百多口是怎么没的?还是少说那位的事,开席了,落座都落座。”
众人散开。
酒菜上桌。
四下又热闹开来。
不多时已是满园酒香。
秦子意见秦溪孤零零一人于心不忍,想起郭策的名声,自家姐姐也没有回桌,索性自己也随便找了个座。
秦溪一人一桌,送来的便宜丫头有条不紊地替秦溪夹菜,能安心吃饭,倒也安静舒适。
“叫什么?”
“连桑。”简洁的回答。
“蜜蜂出户樱桃发,桑葚连村布谷啼。”秦溪夹了一口菜吃完,淡笑:“你家是蚕户?”
“以前是。”
连桑舀了半碗鸡汤放好:“前些年闹了一场瘟疫,全村的人都没了。”
“哦。”
秦溪轻答一句,闷声吃了一阵子,放下碗筷,以袖掩面拿绣帕擦了嘴:“回吧。”
“嗯。”
连桑伸手扶着秦溪的手腕,走在众人的视野。
一对刚刚结识的主仆,没有半点生疏,台阶,转角,仆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对主仆,主子红粉华衣,一脸比雪山还要纯粹的淡然,仆人黑带束腰,一脸比冰山还冷的冷绝。
这一幕出奇的和谐宁静,又溢出一种与世隔绝之感。
众人看得呆了。
一抹黑衣出现在众人视线,那人身躯纤长,斯文儒雅,他朝粉衣姑娘轻一揖手:“秦四姑娘。”
秦溪好奇停步:“公子何事?”
“在下薛青枫,字云鹤,与秦四姑娘有婚约在身,素闻秦府花圃一绝,不知姑娘可否领着青枫观上一观?”
“观?”
秦溪淡笑:“既是有婚约在身,薛公子理应知晓秦溪眼盲。薛公子让一个瞎子领着观花圃,此话传出去怕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哈哈哈!秦四姑娘心有明镜,竟能一照辨忠奸。”
楚非莫大笑着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容比他那一身红衣出彩三分。
秦溪掩唇微笑,不再计较楚非莫说甲子一事。
薛青枫的脸上青白相间,拧眉看了楚非莫一眼,遂笑道:“是在下考虑不周,既然姑娘有所不便,不如在下送姑娘一程?”
“多谢薛公子美意,有连桑在,秦溪这里无事,公子还是回去入席,莫让秦溪扰了公子与朋友吃酒的雅兴。两位公子,告辞。”
秦溪微微颔首,提步而去。
一翻话虽是妥帖,明眼人一听就是拒绝。
“……”薛青枫脸上无光。
楚非莫满脸容光,悄声道:“薛青枫,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如何?”
薛青枫咬着牙,拿手指了指楚非莫,终是甩手回座。
东面席位上,李家二姑娘恨恨地盯着秦溪的背影,手中的绢帕被她捏成一团。
李家大姑娘最是疼爱这个妹妹,悄声说道:“自古女子成年,及笄礼须在三月三女儿节这天。听闻这这秦四姑娘年前过了十五,三日后行及笄之礼。”
李二姑娘听着火大,咬牙道:“是啊!行了及笄礼,她和薛哥哥的婚事就该提上日程!这婚是圣上亲赐,我再嫁过去也只能做小!”
“傻子!”李大姑娘笑:“一个瞎子而已,你要真不想这及笄礼不成并毁了桩婚事,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姐姐是说……”李二姑娘眼光四处一扫,道:“破坏及笄简单,破坏婚事只有……当众毁她清白?可……听说她那獒凶猛无比……”
“再凶猛也是畜牲。”
“姐姐当怎么做?这回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李二姑娘迫不及待。
李大姑娘道:“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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