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s店内，一众销售员聚在诺达的店铺内百无聊奈的撑着下巴看着外头被烈日晒的焦黄的水泥路，隐隐能够看到被热浪卷曲的空间，像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异世界。
虽然距离上一次全球大规模的瘟疫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但被影响的经济发展却影响着这个世界，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人，一个螺丝钉。
同样，汽车销售行业也被不断的冲击，这家4s店的销量一路断崖式的跌落，导致每个人都人心惶惶。
宋言作为这家4s店的新人更是倍感压力，每天看到销售经理那张随时能够崩断的脸，他的心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加速跳动，像是上学时见着老师一样心情忐忑。
“我听说公司好像要开除人了，这个月你们谁开单了？”突然，一名同事问出了一个比外头的烈日更让人燥热的问题。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眼里都是心虚。
“我这个月开了一台，应该没问题吧。”
“我昨天喊我亲戚开了一台，这两天应该就会过来了。”
“我月初运气不错，算是过了保底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把老底给抖落了干净，然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一言不发的宋言身上，眼眸里有同情，也有幸存者对落难者的嘲笑。
“宋言，你开了吗？”
宋言闷着脑袋不做声，摇了摇头。
作为一个销售，不开单就意味着只能拿底薪，没有高额的工资，在这个吃人的社会是没法养活自己的。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能不能拿底薪也成为了一个未知数。
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你是一个新人，周扒皮再绝情也不至于拿你开刀吧。”
宋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希望吧。”
周跃，也就是周扒皮，是这家4s店的经理，最喜克扣人的工资，并且乐此不疲，把它视为人生唯一目标。
正说着，周跃冷着脸从远处走来，他擦得锃亮的硬底皮鞋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像是开战前的战鼓，砰砰砰的踩的人不由的心跳加快。
几人连忙冲各自使眼色，然后各自鸟兽散，宋言也打算开溜，但他却被叫住了。
“宋言，你过来一下。”
几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看他的眼神，宋言能懂，这是祝他好运的眼神。
“周经理。”宋言硬着头皮走到周跃的跟前，笑着从口袋掏出一盒十块的硬盒白沙，递出一只：“抽烟，经理。”
周跃毫不客气的把烟给拦了回去，冷漠的脸上写满了不屑，说：“与其想着和我拉拢关系，不如想着怎么拉拢客户，成交订单。你来公司已经三个月了，对你的业绩我一直没有考核，但这个月，你要是再拿不出一笔订单，我也留不住你了。”
宋言收回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几秒，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无奈。这句话说出来，他自然明白这算是下了生死令了。
“经理，我会加油的，再给我一个月时间吧。”宋言挤出一个笑脸，希望能再讨价还价一些。
周跃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戏谑，像是看破了他的小心思，轻哼一声，从鼻子里挤出一句话来：“明天，明天没有单子，你自己自离吧。”
宋言的笑容僵在脸上，一天的时间想要拿到一单，这可以说是难如登天。他还不如今晚去买个彩票中个五百万，这个概率都比明天能开单要强的多。
成年人的世界，崩溃总是在这一瞬间，周跃就差把那个滚字从喉咙里说出来。
“是。”宋言硬着头皮答应。
周跃轻哼一声，转身如同一只高傲的王者离开了。
其他人立马聚拢过来询问，得知只有一天的时间后，一个个看着宋言就跟看着死人一样，没有人会觉得他能在一天内卖出一辆车。
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
宋言独自一人呆了十多分钟后，下班时间到了。他苦笑着整理着自己的东西，思考着要不要顺便带一份自离报告回去，明天过来把手续给办了，免得死撑着还要让人看笑话。
但最终他还是没这么做，背着包走出店门，正要骑着小摩托回家的时候，一声猫叫传入他的耳朵。
他抬起头，发觉是最近一直在喂养的黑色野猫。野猫蹲在花坛的阴影处看着他，那双碧绿色的眸子透着一股子灵气，愈发的好看。
“咪咪。”
宋言沉闷的心情好了一些，又因为从小是个孤儿的原因，路上遇到野猫野狗他都会尽自己所能的喂一些吃的，哪怕身上没有，也会跑到附近便利店买上几根香肠，缓解这些可怜动物的饥肠辘辘。
小黑猫很懂事的朝着这边走来，途中它伸了个懒腰，优美的曲线还有纯黑无瑕的绒毛，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珍宝。
可惜，也是被人抛弃的。
宋言从包里拿出一小包猫粮放在地上，小黑猫探过脑袋开始进餐。宋言伸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小黑猫立马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格外的可爱。
“哎，可惜……”
宋言想到明天就要离职了，他叹息一声，说：“咪咪，我明天就要走了，就不能喂你了，你以后要小心点，别出事了哟。”
小黑猫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吐出猩红的小舌头舔了舔鼻尖，然后轻轻跳上了车踏板上，蹲坐在上头开始梳理毛发。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咦。”
宋言顿了顿，他当然也是知道养猫的玄学，有的猫会自愿跟主人回家，有的人就算每天精心喂猫，猫也不喜欢他，自己还活成了一个孙子。
这猫，难不成是要和他回家。
“你要和我回家吗？”
宋言心中一喜，他也挺喜欢这只黑猫的，不过它一向很少和自己亲近，每天只接受自己的投食和暂时性的抚摸，没想到它居然愿意和自己回家，估摸着是舍不得自己这个长期饭票。
“喵。”
黑猫不高兴的回了一声，似乎不满他的明知故问，然后继续低头舔毛。
喜悦一下子冲淡了要离职的难过情绪，他连忙插上钥匙发动摩托车，笑嘿嘿的说了一句：“那我这就带你回家。”
一路骑着小电驴回到出租屋，房间不大，一共也就二十来平方，顶楼，阳光暴晒，打开门里头立马传出一股子让人暴汗的燥热。
但胜在便宜，一个月也才五百块钱，算上水电也不过五百五。虽然天气燥热的时候电风扇吹的都是热风，但宋言也不在乎了。
刚打开门，小黑猫立马从他的怀里挣脱出去，麻溜的跳上了床，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的新家。
“你随便玩，别乱爬就行。”
宋言说着走进厨房，拿出一卷挂面，烧水煮面，放了点青菜当做点缀，一碗成本不到两块钱的挂面也就是他的晚餐了。
廉价，但是饱肚。
吃过面后，宋言打开从二手市场淘换来的笔记本，打开求职网页扫了一圈，仔细看了一圈，年轻，没学历，没资源，没人脉，也没多少阅历，也只有去送外卖才算是符合他的门槛。
看了一圈后，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小黑猫蜷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这张一米二的铁架床被猫占了一大半，他只得蜷缩在角落，但他却很满意，或许，这就是猫奴的幸福。
不知不觉，宋言也跟着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屋内的燥热把他从睡梦中逼醒，他闭着眼坐起身，一只手摸摸索索的摸到了电扇开关，咔的一声，风扇飞速转动带来了一丝清凉。
宋言长出一口气，躺回去正要继续饱睡，却突然听到房间里的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咔擦咔擦，像是东西被不断的咬碎，吞咽，再咬碎，中间又夹杂着含糊不轻的呢喃。
刹那间，宋言的睡意立马被清楚的一干二净，一个令人颤抖的词汇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闹鬼了？
他立马否定这个答案，很可能是小黑猫，于是他壮着胆子眯起眼，缓缓的抬起脑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漆黑的房间中，只有打开着的窗户透过外头的月光，灰白一片的角落里，蹲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他背对着自己，身体轻微的颤抖，脑袋时不时的钻进面前的猫粮袋子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吞咽声。
“小偷？”宋言的脑子里再度冒出一个字眼，可当他看着紧闭的大门时，他的心疯狂跳动起来，难不成，真闹鬼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宋言呼吸的急促，角落里蹲着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静谧的房间中，宋言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如同战鼓一般的心跳声。
“恩？”
黑影发出一声疑问，然后猛的转身，一个满脸是血的小女孩死死的盯着宋言。惨白的月光映照在她的脸上，嘴边的鲜红色的血液一滴滴的流淌，那双碧绿色的眸子像是阴间的冥火，忽明忽暗。
“啊……鬼啊。”宋言吓的脸色惨白，发出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发出第二回的尖叫声，巨大的惊吓冲击着他的神经。
然后宋言嗷的一声，身体一僵，活活给吓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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