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阳光和煦,我正百无聊赖的躺在院里的榕树上,向院外张望,想找点热闹来看。
我住的小院子在荒山脚下,是个鸟不拉屎、荒无人烟的破地方。院外没什么花草,也没什么动物,平时就连个过路的行人也没有,坐上一日,连个取乐的场景也看不到。
世人都说隐居好,隐居妙,但若是一个人隐居在这种地方,过着连行路人都看不见的日子,这样的生活,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看了一会儿,我确定今天也不会有什么有趣的场景后,翻身飘下了榕树。
对,你没听错,我是用飘的,我不会轻功,更不是什么武林高手。
但我是鬼,一只厉鬼。
今天是我死后作为厉鬼醒过来的第二天,不知道为什么,我成了地缚灵,被困在这个院子里,始终走不出去。
不知道是因为死的太久了,亦或者是沉睡了太久,除了名字以外,我对我的身份和死因都一无所知。
再次到院门口确认一次还是出不去后,我慢悠悠的背手走回房间。唉,前门不见古人,后门不见来者,连人都不能吓唬,这样的鬼生何其寂寥啊!
日落西山,半旧的院门吱地一声从外被打开,一个书生打扮的清瘦男子走了进来。
我兴奋的飘了过去,等了一天,他终于来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书生是谁,为什么来这,可他是我却醒来的两天里,唯一靠近过的活人。
小书生今天穿了件淡青色的长袍,整个人像竹子一样纤细清秀,他右手上拎着个食盒,正往外冒着香气。
我围着他转了几圈,鼻尖的闻出是红烧肉和白米饭的味道。
热乎乎,香喷喷!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随即又有点惋惜,我死了,什么都吃不到,也就只能闻闻味了。
“岁岁,吃饭了。”他推开房门,把食盒的饭菜一样样取出摆到八仙桌上。
红烧肉,排骨汤,炒青笋,一碟小咸菜,还有两碗米饭。
虽然我已经不会饿了,但是看着这么多好吃的,还是感觉胃里空荡荡的。
我绕着桌子转了一圈,坐在了书生对面,菜摆的整整齐齐,米饭冒着热气,一碗在他面前,一碗在我面前。
居然还有我的份,我伸手想去抓筷子,果不其然,手拿了个空。
书生已经开动了,看着书生吃的这么香,我却一口也吃不到,顿时怨气横生。
我看得见吃不到,你却吃的这么香,好气哦。
我哀怨的看了他一眼,又哀怨的对着他吹了口气。
把你的菜都吹凉,看你怎么吃。
厉鬼的阴风可不是盖的,房间里顿时冷了下来,阵阵阴风吹的门窗吱呀作响。
那书生应该是感觉到了我的存在,他瞪大眼睛,环顾着四周,木讷着把嘴里的汤咽下后,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白了。
害怕了吧,活该,谁叫你在我面前吃东西,我得意的想着,又伸出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吓死你!
“岁岁,是你吗?”果不其然,那书生被我一拍,吓得连声音都开始发颤,手上汤碗里的热汤也撒了一身。
小东西,真没用啊,还没现身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真好玩,怪不得鬼都喜欢吓人,我想着,又对着他吹了口风,把他吹哭了。
看着书生踉跄着险些被自己绊了个狗吃屎,又跌跌撞撞地跑出院子,我笑得不行,看他的样子,吓得不轻,估计以后都不敢来了。
笑了一会儿后,我又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把这个唯一能看见的活人吓跑了,看来以后的日子里我又要无聊了。
用风关上院门,我飘回了房间,看着凉了的饭菜十分惋惜。多好的红烧肉啊,肥瘦适宜,油光光水滑滑,香气扑鼻,好想咬一口。
唉,靓女落泪。
饭菜没得吃,人也吓跑了,我无聊的在房间里转着圈,用鬼气吹动身上的黄裙子。
房间里因为我的鬼气变得异常阴冷,阴风过处纱幔晃动,门窗吱呀吱呀的响。
总感觉今天我的力量好像比昨天强了不少。
我试着去推窗前摆着的花瓶,本以为会十分困难,可没想到手指还没碰到,那花瓶便掉了下来,摔得粉碎。
“岁岁,你又胡闹了。”门口传来声音,我回过头去,那书生正倚着门喘着粗气。
他居然回来了,书生左手抱着一床被子,右手拎着一个布袋,走进来。
书生把东西放到床上,转过身来清理地上的碎瓷片,我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身后,有点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他该不会是想住在这吧?
书生换了件月白色的长袍,下摆处用银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极好看的衣裳,却衬的他清秀白皙的脸越发苍白。
我凑到书生身后,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看着他吓的打哆嗦,我笑得越发欢畅了。
书生收拾好碎瓷片,又去铺床。
那可是我的床!
“喂,书生,那是我的床!离它远点!书生,你该不会是今天要睡在这吧?”我已经好久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到活人了,明知他听不到我说话可还是忍不住围着他打转。
算了,今天就勉为其难的让你睡在这吧,我叹了口气,谁让我这么人美心善呢。
我坐在床边,看着书生铺好床,又从布袋里掏出两支人形的白蜡烛放到烛台上。烛火明明灭灭,散发着一种奇怪的香气,让人感觉格外安心。
书生把房间又简单的规整了一下,脱了外袍,里面是件白色的里衣,勾勒着腰身。
这小书生身材纤细,脸色苍白,如墨般的头发披散到腰间,再配上一件白衣服,这样看去,他倒是比我更像一只鬼。
这么瘦弱的小书生,应该一只手就能掐死了吧。
我充满恶意的想着,眼神忍不住盯着他脸细巧,鹅蛋脸,高鼻梁,一双杏眼微微上挑,看上去无辜可怜,模样有几分像姑娘家,要不是身量不符,我倒要以为是哪家的未出阁的小姐了。
可惜了,长得倒是好看,只是脸色太过苍白,身子瞧着又弱,看起来一副肾虚的样子。
可能是我的眼神透过炙热,书生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朝着我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道:“岁岁,以后我陪你一起住,床这么大,你可以和我同睡。”
啥???和我说话吗?同睡?占了我的床还想睡我?
刺激,真不愧是年轻人,有胆识,有魄力,我喜欢!
我抹了抹不存在的鼻血,好样的,年轻人,既然敢调戏姑奶奶,那就别姑奶奶不客气了。
我挥了挥手,顿时房间里阴气大涨,一阵疾风朝书生卷去,把本来坐在床边的书生扑倒在床上。
不是要睡我吗,来吧!
又一道阴风如利刃般划开他的衣服,划破里面的皮肤,血流了出来。
“岁岁,我不乱说了,你别生气!”书生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看了四周一眼,默默缩到床里,裹紧被子闭上了嘴。
我叫百岁,是一只沉睡多年的厉鬼,今天是我醒来的第三日。
作为一只厉鬼,我觉得我的鬼生有些失败,别的厉鬼都是威风八面,万人畏惧。可到了我这,非但没让活人怕我,还被活人弄得一夜无眠。
想到这,我捂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个叫江月远的书生,凭什么,同样是半晚没睡,他却神清气爽。
这样的精气神,和他那瞧着肾虚的样貌一点都不相配。
也不知这二十出头的小书生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明知房间里有鬼,还非要同鬼聊天,说个不停。
刚开始,我因为这几天没人与我说话聊天,现在碰见一个话唠愿意同我分享平生所见,躺着房梁上还听得颇为津津有味。
可到了夜半时分,我渐渐有了困意,想要睡了。江月远却还是喋喋不休在讲着,我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房中刮起一阵微风。
“好了,我要睡了,你明天再讲吧。”
我闭眼,在房梁上翻了个身,书生的话音随着风过停止。
良久,就当我觉得自己已经要睡着了,身后的书生再次开口,语气低沉的说:“岁岁,你可还记得柳晴吗,她死了……”
大概是因为他不但占了我的床还打扰了我的睡眠吧,我有点生气了。
我能感觉到浓重的鬼气突然在体内暴涨,怒气萦绕在我周身,我飞下房梁向书生扑了过去,眼前是一片血红色。
可能是因为太过愤怒,我冲了过去,骑在江月远身上给了他两个清脆响亮的大耳光,书生白嫩嫩的小脸蛋立马红润了起来。
“说说说!说你妹啊!我都告诉你我要睡了,你还说!扰人清梦!这么喜欢说话,你怎么不去当说书先生啊!”我一边扇一边骂。
骂了一会,我有些累了,怒气也消得差不多,想着从江月远身上起来,却突然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
我低头看看我的手,又看看江月远红彤彤的小脸蛋,再低头看看手……
妈呀,我的阎王爷啊!我该不会是显形了吧?
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我又伸手扇了江月远一耳光,啪的一声,江月远的脸更肿了。
理智瞬间回归正位,我冲江月远心虚的笑了笑,飞快的从他身上爬了下来,行了个万福礼。
江月远躺在床上,大概是被我吓傻了,呆愣愣的看着我,说不出话。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我和江月远一人一鬼,在一片寂静的房间中,月影黄昏里,相对两无言。
然后,江月远哭了,可能是因为被鬼吓的,也可能是被鬼打哭的,总之,他哭了。
一天只能把一个七尺男儿吓哭了两次,我好像有点太过分了。
“那个啥,你睡吧,我先走了,晚安。”我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再次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满怀歉意的隐身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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