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日黄昏,天色开始缓缓变暗,初秋下的这座城市依旧显得燥热、潮湿。
明天是周六,李婷按点打卡下班,繁华高档的写字楼里,白领职员们背着满是疲惫的身躯,拥挤在一座座变换着猩红数字的电梯门前。
楼道里灯火通明,保洁早早将两侧玻璃幕墙的窗户关闭,此时电梯楼道里的空气极其沉闷,所有人摩肩接踵,像挤压在铁皮罐头里的沙丁鱼,劣质香水、汗味、烟草味羼杂在一起,这种气味令人窒息。
李婷的办公室在7楼,她想与其耽误时间排队等候,倒不如走楼梯,从7楼下到1楼相对轻松。
她脱离人群,来到拐角处推开通往楼梯间的防火门,一股潮湿浑浊的空气袭来,让她不禁皱眉。
楼梯间白色炽亮的声控灯亮起,楼梯上下传来零零碎碎的脚步声,和她有一样想法的职员不在少数。
李婷沿着楼梯往下走,她很庆幸自己在下班前换上了舒适的平底鞋。
楼梯台阶贴着浅灰色的瓷砖,右边黑色的扶梯蜿蜒上下,左边是刷得雪白的墙壁。
她走得并不快,声控灯偶尔熄灭,四周漆黑一片,她只得重重咳嗽或是用踏脚声来重新唤醒灯光。
灯又一次熄灭,她大声地咳嗽,可是这次灯并没有亮,她又再次重重跺脚,“嗞嗞”的电流在灯管中起伏不定,灯光明灭,最后陷入沉沉的黑暗。
这时,李婷莫名浑身一颤,她感觉有一股阴冷的风顺着她的脖子吹过,一团比夜更加黑暗的阴影向她靠近,她惊惧地大喊。
砰!
不远处楼梯的门被推开,明亮的灯光透出,一群人有说有笑地沿着楼梯往下走,楼梯间的灯光也随之亮起,将整个楼梯间照得通明。
李婷靠着冰冷的墙壁,那群下班的职员从她身边经过,她不假思索急忙跟上,人多能壮胆、消除恐惧。
随着人群下楼,头顶的灯光熄灭,李婷鬼使神差地回眸一瞥,在灯光熄灭的一刹那,那面她刚才靠着的白色墙上,赫然布满了鲜血淋淋的手掌印,血水正顺着墙壁往下流淌。
李婷吓得尖声高叫,疯狂地往楼下快速奔逃,此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一层层诡异幽暗的楼梯。
终于她冲破黑暗,发丝凌乱、脸色苍白地冲出楼梯间,来到吊灯璀璨、人声嘈杂的一楼大厅,迎面而来的闷热人气,让她终于松了口气。
稍微平静一会,她脑海里不禁浮想起同事间,流传的关于这座大厦的恐怖传言,跳楼、自缢、凶杀、分尸,每到深夜这些死在这幢大厦里的冤魂四处徘徊,寻找着下一个受害者。
突然,她目光惊恐,浑身毛骨悚然,因为她记起刚才下楼时,她遇到的那些职员,一个个都面色苍白如纸,而她冲下楼时,竟然是直接……穿过他们的身体……
李婷大叫着冲出写字楼,周围的人诧异地望着这个状若疯癫的女人。
李婷慌忙打了个出租车,在极度的惊惧中,跑回自己居住的公寓。
这是她在这座城市栖居的地方,唯有待在这套不到五十平米的房子,她才会感觉到一丝温暖,感觉到安全,因为这里有一个她可以依赖的人陪着她。
咔嚓一声,锁上房门,李婷喘息着打开客厅的日光灯,她张开紧颤的喉咙呼喊:
“张明…张明…你在吗?”
客厅的家具老旧但干净整洁,在惨白的灯光下,铺开一片暗沉的光影,房间四处寂静无声,无人应答。
她急匆匆推开卧室的房门,入眼一片漆黑。伸手按下房间灯的开关,灯光大亮的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夜风透过张开的窗户,将淡蓝色的百褶窗帘吹得不停鼓荡。
“还没有下班吗?”李婷心中不安地想着,越过木制的双人床来到窗户旁。
她小心翼翼拉开窗帘,凉风扑在她的脸上,让她略微清醒,远处城市灯火辉煌,霓虹将半边夜空映染成橘黄一片。
今晚遇到的一切,是如此匪夷所思,是真实还是虚幻?此刻的她真希望是自己精神出了问题。
或许是站着风吹久了,她感觉有些冷,便微探出身子将两扇窗户关拢。目光掠过楼下,没有路灯隐藏在黑夜下的树丛,怪异伸展出的枝桠只让她心中发怵。
她急忙合上窗户,却又一时莫名呆住,窗户的玻璃映照出她整个上半身,身形清瘦、及肩的长发、面容萎靡而苍白。
她身后的房间布置简洁,天蓝色的床单、绒被,圆形的梳妆台,微微张开的衣橱柜……
等等,李婷惊恐地睁大双眼,那衣橱柜的门正在打开,一只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的手缓缓伸了出来,露出鲜血一般的红指甲…
……
锃亮的皮鞋踏在水泥台阶上,西装笔挺的瘦高个男人,在老旧小区的单元楼道里爬着楼梯。
楼道的墙皮老旧脱落,角落里堆着烂桌椅、破碎的花盆,空气阴暗潮湿,到处都散发着一股霉味。
瘦高个男人在一张裹着铝皮的木门前停了下来,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通讯器,屏幕亮起显示出一张任务指南,他核对完门牌号,便熄灭屏幕重新放回口袋。
他深吸口气,伸手一拉,门轻易被拉开,同时而来的还有一股尸体腐烂的恶臭。
他惊疑不定地跨入房间,按灯开关没有作用,紧闭的窗帘使得房内光线昏暗,但还是可以看到客厅中央的地板上躺着一具女尸,蛆虫在腐肉之间蠕动穿梭,源源不断地散发着腥臭气味。
他不禁胃酸翻涌,但同时知晓这一切并不正常,这座房子的死者李婷几天前就被警方发现,现场取证都已完成,根本不可能会遗留下尸体!
那么眼前的一切就只是幻觉!
他镇定下来,朝前平抬手掌,掌心发光凝成白色的光团,然后轻轻一握,光团溃散成无数细小的光尘,顷刻间充斥整个客厅。
空气如水波般荡漾,眼前女尸的景象消失,展露出客厅的原貌,摆放简单的家具,空空荡荡的地板。
瘦高个男人轻吁口气,可就在这时,一双青白发黑的手从后面搭上他的肩膀,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一股阴冷邪恶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男人汗毛倒立,身上如同压着千斤巨石,他拼命地扒拉脖子上那双青白发黑的手,可刚一接触,冰冷刺骨的寒意让他的灵魂颤栗。
他无力抗拒,脖子被掐住无法呼吸,表情惊恐缺氧发紫,身后传来“咯咯”怪笑,他清晰地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他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身后的这只怨灵,与事务所任务中描述的根本不符,这可是一只ⅴ级怨灵啊……
“哐当!”
房子的门突然被拉开,楼道里的光线透进屋内,将门口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就在同时,门口那人、瘦高个男人和那只阴影中的怨灵都愣了一下。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查一下水表!”门口那人解释着走进屋内,顺手将身后的门关上。
“该死,这普通人是眼瞎吗,房间里什么场面没看见?进来送死?”瘦高个男人心中咆哮,但咽喉被死死扼住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用穿着皮鞋的脚蹬地板示警。
怨灵阴恻恻低笑,狠狠地将瘦高个男人朝墙壁摔了出去,瘦高个男人撞击在墙上发出如破布麻袋般的沉闷声响,落在地板上翻滚几圈就不动弹了。
门口进来的那人此时“啪”地一声点燃打火机,微弱的火光中,照映出一张留有胡渣的青涩脸庞,面容清秀,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唇瓣,肩膀上用斜带背着一只长形黑匣。
怨灵转身向青年直扑而来,无尽的死气、怨气扩散,夹杂着恶毒的笑声,在整个房间回荡。
青年剑眉微挑,浑身亮起一层灰蒙蒙的光晕,在黑暗中犹如萤火。
一只虚影的手从青年身体探出,直接抓住怨灵的头颅,怨灵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一张如死猪皮般瘆人的脸扭曲挣扎,空洞洞的眼窟窿怨毒地盯着青年。
机括声响起,黑金木匣翻开,一柄银白蜿蜒的龙骨阔剑划破黑暗,被握在青年的手中,剑身前推从怨灵头顶贯穿入体。
怨灵惊恐痛苦地尖锐大叫,剑身腾起炽白的光焰,怨灵的身体如雪水般消融,最后化作缕缕雾气消散于虚无。
青年身上灰蒙光晕和虚影的手相继退去,他松开阔剑,剑身轻鸣着返回黑金木匣,木匣自动合拢。
打开灯,将整个房间照亮,他环视房间一圈,然后开始查看躺在地上的瘦高个男人,脖颈淤青发紫、肋骨断了好几根,但万幸还有呼吸。
青年在男人身上一阵摸索,最后掏出一个通讯器,刚点亮屏幕,男人蓦地睁开眼睛,一个鱼跃翻转拉开和青年的距离,全身紧绷,厉声质问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青年略显诧异地望向瘦高个男人,挠挠头:“你刚才是在装死吗?”
“当然,正常人都不会进来这间房子。”在眼前这个青年毅然进门并无视自己的预警,瘦高个男人就察觉此人绝对有问题。
“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青年站直身来,观摩了会手上的通讯器,这东西和地球上的手机差不多,“我叫张夜,嗯……我是一名那个啥…捉鬼大师!”
瘦高个男人谨慎盯着叫张夜的青年上下打量,十分帅气的小伙子,身体挺拔健壮,脸部线条柔和,让人不觉生出一种儒雅随和的感觉,他慢慢放下戒备。
“我叫孙常,异事件处理事务所普通调查员,刚才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张夜摆摆手,将通讯器扔还给孙常。
穿越来到这个诡异世界后,这个孙常算是他遇到的第一个“非正常”人类,有特殊能力,熟悉并能对付怨灵,或许可以从他这里获得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你们事务所是专门捉鬼的吗?”张夜看了眼正在检查通讯器的孙常,然后在客厅的沙发坐了下来。
接过通讯器的孙常惊讶地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你竟然不知道我们事务所?”
“你们事务所很有名吗?”张夜对孙常的反应有些不置可否。
“真不知道你属于哪个隐居势力?居然连基本常识都不知道!”孙常扫了眼张夜背后的黑金木匣,也不捣鼓通讯器了,径直在对面沙发坐下。
“我们事务所是第八地区最大的异事件处理力量,官方背景,员工数万,所有主要城市都设有分部,主要处理灵异祸乱、妖邪入侵等非正常事件,为了维护地区正常而运作。”
说完,他目光灼灼盯着张夜,“现在你知道了吗?”
事务所都开得这么大吗?张夜稍稍有些尴尬,沉默了一会,才尝试着问:“我说我村里没通电,你相信吗?”
信你个鬼,孙常撇嘴直接不说话,自顾自地打开通讯器,开始编辑任务反馈信息。
又过了一会,张夜问道:“你能给我讲讲关于我们这个圈子其他的信息吗?”
孙常一边将编辑好的信息点击发送,一边说道:“你加我通讯号,我给你传一些内部详细资料。”
“我没有通讯器。”
张夜是在一场飓风中,整个人穿越过来的,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是非法入侵者,是个黑户,所以整个人的所有信息都是空白。
而在这个世界没有身份认证,基本什么都干不了,不能坐飞机、轻轨,不能住酒店,连通讯器都是实名制。
孙常瞪大双眼,像看稀世奇葩一样看着张夜,啧啧道:“连通讯器都没有?你哪个村的,就我所知,现在户户通电通网都是基本要求啊!”
“恕我不能告知,这在我们家族属于机密!”张夜翘起二郎腿,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孙常也没有深究,拿起通讯器操作一会,然后将通讯器扔给张夜。
“这东西送你了,算是谢礼,里面我的信息都已经删除,我已经添加过我的另一个通讯号,回头再把资料发给你。”
张夜接过通讯器,试着上手使用了一下,而此时孙常已经起身走到门口推开了门:
“现在我得马上回事务所交接任务,在湘市你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随时联系我。”
不等张夜回答,他便跨步走出房间,“嗒嗒嗒”铿锵有力的皮鞋踏地声传来,人已经远去,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此时整个房间就剩下张夜一人,他将通讯器塞进口袋,也准备起身离开。
可就在这时,一种莫名被注视的寒意直冲脊背,虽然只有一瞬间,却让他汗毛倒竖。
他勒紧黑金木匣的背带,转身警惕地环视整个客厅,一圈下来却丝毫没有发现异常。
张夜摇摇头,这个世界波云诡谲,总是神经紧绷的他难免过度紧张了,最后看了眼客厅,便走出房子,从外面将门关上。
就在张夜离去后不久,房子卧室衣橱柜的门缓缓打开,里面黑色的衣架上静静挂着一件白裙,白裙轻轻地摇晃着,裙摆正滴答滴答地淌着鲜红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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