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迟了好几天,我终于给新产生的窗户挂上了窗帘。
按我本来的打算,应该是用窗帘把窗子从早到晚严严实实遮住的,但自从我发现言若会在他家院子里热情的冲着窗边的我打招呼后,新买的窗帘也形同虚设了。
就算没有窗帘,也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的。我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即使我没有去窥视言若生活的想法,但透过这扇窗子,我还是看到了言若更多的方面:
他的生活很有规律,就如同钟表上的指针,按照特定的节奏在运行,除非有人拨弄,否则少有变动;
他的反应有些迟钝,所以做事总是慢吞吞的,特别有耐心;
他的生活确实单调,除了工作和生活需要,他基本不会外出,但在家的生活大部分时间都是围绕着他的柳树;
他很有礼貌,对熟悉的人会比较热情,他也很喜欢跟熟悉的人相处,但不会主动地“打扰”,同时他不太愿意接触不认识的人,可能是因为比较害羞(这么看的话,如果不是因为白叔,我和他很小的概率才会有所交集);
……
越是对言若有所了解,我对言若的好感也就产生的越多。
与之相对的,心头的异样感也就越强烈。
我很相信自己的直感,但对这种感觉的产生我却始终没有头绪,以往这种情况可谓是十分罕见,但是自从来到梅佩法以后,却常常有这种摸不着头脑的时候。
先是青见和m.c.的事,现在又是言若……即使我想先提前做点什么预防措施,也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被这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包围着,我感觉到了沮丧。
说实话,言若其实很少需要被人照顾,他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努力不让自己给别人增添麻烦。
距离言若上门拜访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星期,我不仅一丁点都没有照顾到他,反而经常收到他赠送的甜点。
有时候是样子朴素却十分美味的饼干,有时候是口味新颖带有小惊喜的蛋糕,还有味道醇厚却丝毫不腻人的面包……
我不自觉萌生出占人便宜的羞耻感。
还是应该回礼的。但随便购买的礼物实在是太“玷污”言若的心意了。我苦恼地思索着,这方面实在不是我擅长的事。
但还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言若那边先出事了。
事情是这样的,在我又一次无所事事地在二楼客厅发呆时,突然听到言若家的方向传来“嘭”的一声闷响,接着就是玻璃碎裂、架子倒塌之类混杂在一起的琐碎的声音。
来不及细想,因为担心言若出事,我直接拉开窗户,朝言若家的院子跳了过去。有灵力的辅助,我顺利地落地了。
言若的院子正对着他家的客厅,中间隔着一扇透亮的玻璃门。
门没锁,我拉开门快步走向客厅,言若正仰面躺在地上,小声地呻吟。
我不敢贸然扶他,仔细检查过他的身体,确定他只有轻微的软组织损伤和磨破皮,没有被玻璃扎到,也没有伤到骨头和内脏,我才小心地扶起他,躺到沙发上。
言若有些受到惊吓,还没有缓过神来。
我不会安抚人,好在我的灵力在这方面也算有所用处,我以手指为笔在言若的额头画下“宁心安神”的符文,然后慢慢地等它起作用。
随着符文的光芒一点点渗透进言若的皮肤,他的精神状况也好转过来。
“发生了什么?”我轻声问道。
言若受了伤,有些委屈地说道:“灯坏了,我想换下灯泡。”眼前的情况,显然他没有换成功。
坏掉的和新的灯泡都摔成了碎片。倒下的人字梯还带到了沙发旁的简易书架,上面的书零星散落在地上。
我瞟了一眼,大多是关于甜品的。
“没事,我帮你换。”对着言若,我有着自己都想象不到的耐心,“你可以先睡一会儿,等你睡醒了我就差不多可以换好。”
“嗯,好……”受了伤的言若变得十分听话,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等我三下五除二地处理完眼前这摊子事,言若已经在符文的影响下陷入了沉眠,即使是稍微大一点的声音都没法把他吵醒。
不放心他一个人,我干脆留在他家等他醒来。
但不由自主的,我把注意力放在了他院子里的柳树上。
我用灵力仔细探查了树身和它周围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丝毫异常。跟第一次探查的结果一样,这只是一棵再普通不过的柳树,充满了生机。
不期然回想起那个晚上看到的言若,因为头颅高扬而突出的喉头,因为寂静而清晰的低音,很显然,那不是孩子会做的事,那是大人模样的言若。
“阿树!”在我萌生将柳树剥皮拆骨的可怕念头前,言若伴随着惊呼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我有些诧异,符文居然这么快就失去了效力。
不过偶尔也有人对这方面的东西“抗性”比较强,就像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抗药性一样,所以我只是惊讶了一下,也没有多想。
言若醒来的正是时候,刚好可以吃晚饭。即使懒散如我,也干不出让“伤者”用泡面对付这样的事。我借用言若的厨房,做了简易的一餐。勉勉强强能入口的那种。我在厨艺这方面是真没点亮任何天赋。
我很没正待在别人家的自觉,反客为主地招呼言若过来吃饭。
言若没有回应我。他的样子有些异常,像是梦游似的赤脚跑进了院子。
我不放心地跟出去,就看见言若依恋地搂住了柳树的枝干,带着甜蜜蜜的笑容,像是不安的小鸟终于得以归巢。
“阿树。”我听见了他低声的呢喃。我这才知道,言若睡梦中呼唤的“阿树”,原来是这棵柳树的名字。
言若如同受到了蛊惑一般,满心爱慕地腻在柳树身边。看着他这个样子,我心底的疑惑一个一个止不住的冒出来。
好一会儿,言若才清醒了“神志”,同时也发现了在他身后的我。
“乌鸦先生。”言若笑眯眯地冲我打招呼。笑容很温暖,让我不自觉地把到嘴边的疑问一个个吞了回去。
“可以吃饭了。”我避重就轻地说道。
“嗯嗯,就来。”言若应到。现在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
晚饭言若吃的很认真,虽然知道自己水平一般,但还是很有成就感。
饭后,言若留我喝茶,我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同时有些感慨,能够这样轻松地与普通人相处,真的是件十分难得的事。
言若搬来蒲团,我同他一起盘腿坐在门檐下喝着花茶。淡淡的花香味伴随着初显的月色,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但可惜的是,这一切美好的景色里还包含着一棵奇怪的柳树。
单从观赏植物的角度来说,这棵树被打理的很好,枝繁叶茂,健康茁壮。但每次言若只要跟它对上,就总会出现异常。但这么说也不全对,怎么说呢,换个角度来看,平时的言若是身心不符的孩子,而对上柳树的言若则是身心对等的大人。这么看的话,也许他的异常表现才是他本该有的样子。
言若又开始安静地凝视柳树了。我到底没忍住,问他:“对你来说,这棵树算什么?”
“你说阿树?”言若有些意外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他甚至不需要思考,就直接告诉了我答案。
“是恋人哦。”言若说得很坦率,对这种非常态的爱意丝毫不避讳。
“为什么会跟一棵树恋爱?”我接着问道。但别误会,我没有歧视的意思,毕竟我自己也爱过非人类。基本来说,我尊重一切发自内心的柔软的爱意,只不过由于个人经历,我更偏向于避免非大众的爱带来的负面后果。
这个问题言若也许从来没想过,他有些小困扰,皱着眉很是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如实地告诉了我他的想法:“我也不知道。”
言若说:“起初我对阿树只是感激,因为我小时候不是失踪过嘛,被找到时我已经发烧陷入了昏迷,说实话当时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但醒来看见被我握在手里的阿树第一眼,我就很清楚的知道,是它救了我。”
言若接着说:“在太爷爷去世后,我变成了一个人。虽然镇上的大家都很照顾我,但始终陪在我身边的就只有阿树。我对它的感情不知不觉地就发生了改变,等我明白的时候,我已经爱上了它。而且,我觉得,阿树也是爱我的。”
说到这,言若略带羞涩地笑起来,院子里的柳树被微风吹拂着扬起了枝条,就像是在回应言若的话。碰巧得有些诡异。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发现了,似乎只要有“他的阿树”在,言若就始终很幸福。
我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没什么意义的慨叹:“这样啊。”
然后就此结束了这个话题。
晚上。
临睡之前,我还在想:人的感情有时候真的是“不可理喻”。有的人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情深;有的人一开始爱的热烈,最后收场却十分惨淡;有的人明明是情起自身,却觉得是源于天启;而有的人,比如言若,某种意义上爱上的是“死物”,却觉得自己得到了回应。
从逻辑上来讲,言若的感情发生不无道理。
说到底,是我仍然觉得言若对柳树的感情很奇怪。而灵媒师的感觉不会说谎。
就像对m.c.的悲剧我早有预感,可惜我没有足够重视也是事实,就算她最终得以和青见厮守,但也留下了刻骨的伤痛。
这种可避免的悲剧不需要再次发生在言若身上。
无法从言若这找到头绪,我决定换个方向继续探查,而最先要探查的,自然是那条死去的白蛇,言家诅咒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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