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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乌鸦 第三章

小说:黄昏的乌鸦  作者:鹭柒  回目录  举报

青见像呵护幼苗一样呵护着“它”与m.c.的爱情,“它”的神性都在这面前淡化,抛开身份之差,“它”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一心一意爱上一个好女孩的男人。

抵不住青见的念念叨叨,我慢慢增加了去看“它”的次数。

大概是被“它”不经意间洗了脑,还是亦或是因为“它”不按常理出牌——就这么告知我名字这份信任太过厚重,我就这么稀里糊涂承认了“它”这个朋友。

托青见的福,我与m.c.的交际也多了起来。

从偶尔的闲聊中,我被动增加了对m.c.的认识——

回梅佩法前的m.c.是都市白领,在别人眼中的成功人士,拿着高额的工资,买了房子,买了车子,偶尔出去高消费奖励自己,过得精致又小资,但背后却是常年庸碌地奔波来去,在自己房子里住的次数还不如在酒店,生活的意义只剩下了生存,始终有种无以为家的孤独感。突然有一天,m.c.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于是,她选择回到梅佩法。

而现在的m.c.,在梅佩法开了一家陶艺店,和青见相爱,生活简单、充实且快乐。

m.c.不爱谈以前的事,也许对她来说,那就是及时止损中的“损”。当然,在有些人看来,她的选择既奢侈又大胆。不过,百人百态,与我无关。

我放弃了劝说他们分开的想法。然后,也算破罐子破摔了。我帮m.c.绘制了可以听见青见声音,看见青见相貌的符文,虽然他们依旧不能触碰彼此,但比起单纯通讯,这要好很多;帮不能离开土地庙太远的青见制作了可以随身携带的神龛,让“它”可以去更远的地方——我知道这不对,但还是忍不住隐隐地期望着,期望他们能够圆满。

阿尔杰农出现的那天,梅佩法罕见地下起了阴雨,窸窸窣窣,令人心生烦闷。

阿尔杰农,那是一个跟他名字一样的满脸胡子的人。

他是个普通人,却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穿过了梅佩法的森林,来到了这里。要知道,梅佩法的森林跟我家乡的森林一样具有神奇的力量,它既如同保护,又像是禁锢一样,将梅佩法与其他的地方分隔开来。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m.c.的前男友,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找回m.c.。

长途跋涉的阿尔杰农看上去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他有熊一样健壮的身体,眼神有着狼一般的锐利。他很帅,但毛茸茸的胡子盖住了他的那张漂亮脸。

他在梅佩法人的诧异的目光的注视下找到了m.c.,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一把抱进了怀里。m.c.拼命的挣扎就像玩笑,最后还是阿尔杰农抱够了才放开了她。

“亲爱的,我终于找到你了。”阿尔杰农激动地说道。

m.c.看着眼前的男人,皱着眉,很是苦恼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把他带回了店里。

m.c.给阿尔杰农倒了一杯水,疏离地在他对面坐下。阿尔杰农顾不得喝,眼神紧紧地追随着m.c.。

“我不需要你来找我。”m.c.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阿尔杰农露出受伤的表情,“请不要这样说……”

他试图握住m.c.的手,被躲开了。

“我很抱歉,在你那么难熬的时候却没在你身边。我知道你最近很累……”阿尔杰农缓缓地开口,小心又真切地挽回着m.c.,“贝蒂的离开却是很让人伤心,但那不是你的错,作为朋友,你已经为她做了足够多,让她走的不留遗憾。治疗的事也是,抑郁症不是绝症,只是一时的不顺利,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直到任何时候,亲爱的麦,我请求你,回到我的身边。”

m.c.耐心地听完了阿尔杰农的话,然后,温柔又坚定地拒绝了他,“对不起,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和你在一起的时光确实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m.c.说,“但分手这件事也是我经过慎重思考作出的决定,思想和观念上的不合已经造成过我们之间很多次的冲突,也因此我们才会提出给彼此一个冷静思考的时间,为了更好的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而我的思考结果就是选择结束。确实,这期间贝蒂去世和治疗的不顺利对我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但这并不促使我做出任何的决定。”

“不……”阿尔杰农不知道该如何反驳,m.c.言语里透露出的理智震慑住了他。

“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决定,体面地结束这段关系。”m.c.接着说道,“并且,有件事,我也不想隐瞒你,在和你分手后的这段时间里,我认识了一个人,他治愈了我,而我,深爱上了他。”

“我不相信!”阿尔杰农豁然站了起来,桌上的水杯随着他的动作碎了一地,就像他此刻的内心一样。

m.c.没有动,她平静地注视着阿尔杰农,目光里难掩的对另一个男人爱意与期望狠狠地刺透了他。

“我不相信。”阿尔杰农捂住脸,整个人都颓丧下去。

过了许久,阿尔杰农还是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但看样子他似乎还没放弃,拖沓着沉重的脚步从我旁边略过。应该是回旅馆去了。

“这似乎完全不需要我的样子啊。”这是被迫围观了全程的我。

“那是因为你太没用了!”这是胡乱使用灵力导致灵力消耗过度又变回豆丁并且正在乱发脾气的青见。

青见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确实给我吓了一大跳。

“它”着急忙慌地告诉我什么“小麦被突然出现的外乡人挟持”以及一堆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逼得我浪费灵力赶了过来,结果发现事实跟“它”说的完全不一样。

说实话,当时的情况实在太过微妙和尴尬,作为外人的我没有立场插手,但迫于某位不靠谱的神明,我不得不躲在一旁和“它”一起偷、围观。

青见就站在我肩上,一只手拽着我的一缕头发,一只手无意义地胡乱挥舞。

因为离得很近,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它”的情绪,就跟季节错乱似的,一会儿冰天雪地,一会儿阴雨绵绵,一会儿电闪雷鸣,但最后,又因为m.c.一句话迅速转晴。

见阿尔杰农一走,就迫不及待地与m.c.开展酸臭的交流。

所谓交友不慎,也就是如此了。

不过,眼前的m.c.是真的又刷新我的认识,强大又睿智,百分百的成熟女性。以至于我突然有些迷惑,当初的我,为什么会觉得她是个小女孩呢?

阿尔杰农果然在梅佩法住了下来。

再次见到阿尔杰农时,他已经打理好了自己,剃掉了胡子,梳好了头发,露出了他漂亮的脸。实话实说,这是个充满了荷尔蒙的、迷人的男人,就算m.c.因为他踹掉青见也不是不能理解。

梅佩法人对阿尔杰农的关注度很高,这个罕见的外乡人显然为古井无波的梅佩法带来了许多谈资。我听到了不止一个人形容阿尔杰农谈吐不俗、待人有礼……总之都是些好词。

为了帮青见恢复,我这几天时长到m.c.的店里。今天也是。

我忍不住打趣青见:“这样一个人在旁边虎视眈眈,有危机感么?”

此时的青见正在“修养期”,乱用灵力的后遗症让“它”现在即使灵力恢复也不得不保持豆丁样。

这个样子成功激起了能看见“它”了的m.c.的保护欲,但随时被当做小宝宝或者小动物而不是恋人对待的感觉着实让青见郁闷不已。

“哼!”被问到的青见正在吃m.c.做的爱心饼干,气鼓鼓的(也有可能是含了太多饼干),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不过青见的想法也不难猜,切且不说“它”的想法很容易写在脸上,从“它”作为神明这一点来讲,“它”顶多就对阿尔杰农产生一点“讨厌”的情绪——因为自己心爱的人被觊觎了,所以讨厌他的这种情绪。

听上去有些孩子气。

“那个家伙再好又怎么样。”青见说道,“小麦只爱我一个,他是没可能的。”优越感简直要溢出来。

的确,在这件事上,m.c.的态度很明确,连阿尔杰农都不得不相信她已经放下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但因为始终没有见到m.c.口中那个她深爱的男人,阿尔杰农始终不肯放弃,还在积极争取。不过,看样子他也只能铩羽而归。

果然,又隔了大概两个星期,青见兴高采烈地传讯给我,说那个“烦人的家伙”终于要离开了,并且“它”的灵力也完全恢复了正常。

至此,事情本该像被石子溅起阵阵涟漪的水面一样渐渐平息,但不知道为何,我的心底微妙地浮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对一个灵媒师来说,这通常预示着某种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但目前还看不出任何迹象,我也只能暗暗戒备。

阿尔杰农走的头天,梅佩法镇的黄昏景象罕见地维持了许久。

从五点开始,整个小镇就被晦暗光线笼罩了,仿佛蒙上了一层黄色的薄纱,透着一股沉沉的颓靡之气,让我不期然地回忆起了家乡——失活般始终带着些不吉利色彩的地方。

这可不是什么好景色,所谓黄昏逢魔时。在这个时段,人的心神很容易受到影响,精神虚弱,妖魔便很容易乘虚而入。

受这异常的影响,这个傍晚找上我的客人尤其多,大多都是受到了妖怪的捉弄,并不严重,护身符加点小术法就能轻松解决,在麻烦点的,用类似的方法熬到明早,也就没什么问题。

唯一麻烦的还是城郊的一家,不知道从哪惹到了恶鬼,奔着要害人性命去的。

城郊离我住的地方很远,情况紧急,我也只能马上出发。但心里的不安感始终没有消失,出于稳妥起见,我还是抓紧时间在m.c.住的地方布置了结界,才匆匆赶了过去。

与妖怪不同,恶鬼天然地对人怀有恶念,能力通常都十分强大,它们可以轻易地影响人的心神,控制人的行动,并且十分的恶趣味。

在“它们”之中就有一部分就十分喜欢通过控制人去攻击亲近的人,一边享受的恐惧,另一边以看攻击者的怨恨、懊恼和悔恨为乐。

城郊的这一只就是这一类的恶鬼。

我到的时候,它正控制着这家的女主人持刀攻击着她的丈夫与孩子,小孩惊惧的哭声、男人无力的劝阻以及女人口中苍白地喊着“不要”,混合着恶鬼诡谲的笑声,让场面看起来一度十分混乱。更诡异的是,这样的混乱吵闹,周围竟然没有一户人家察觉。

门没锁,我收敛了气息,悄悄地进了屋。

“化吾血为锁,以束恶鬼。”我咬破了舌头,血液随着我的吐息在空中化作了一条红色的神索,将女人捆了个严实。

“啊!”突然的变化让男人发出了一声惊叫,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孩子还在哭。一会儿,他才木愣愣地看向我。

我把他拽起来,一边推着他向门外走去,一边说道,“还不快出去。”留他们在这并没有任何帮助,倒不如说有些累赘。

他迟钝地应我的话动作,直到看我要关门,才猛然抱着孩子冲上来,语无伦次地说道:“求求你,救救我的妻子,她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我们散步回来她才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一定要救救她,不要伤到她。”

“我知道了”我把随身带着的灵符贴到了这对父女的身上,不由分说地将他们关在了门外。

无关人士清场。现在就只剩下了眼前的女人和恶鬼。

“画地为牢,势不可出。”我将灵力聚集在指尖,随着我手指的滑动,文字在半空中慢慢显现,发出淡淡的光芒。随着我最后一笔落下,这些文字飞速的绕着屋子旋转起来,最后融入到墙壁中,以墙壁为依托形成了结界。这是束缚鬼怪的结界。

女人发出无意义的嘶吼,被眼白满满占据的眼眶里迸发出怨毒的视线,牢牢锁定住了我。

“呵。”我冷笑一声,虽然我通常是不会用暴力解决问题,但眼前的恶鬼,显然并不在我的关照范围之内。

“说吧,你想要几分死。”我如此冷笑着对附身在女人体内的恶鬼说道。

为了避免女人受伤,我着实花了一些时间,把恶鬼封禁在了特制的锦囊里,总体倒也还算顺利,但不知怎的,我心里的不安却始终没有散去,反而愈演愈烈。

害怕青见他们出事,我也不敢耽搁,匆匆地与被恶鬼吓坏了的一家人告别,迅速的往回赶去。但当在临近m.c.家的半路上看到那个半透明的灵魂的时候,我知道,我还是迟了。

那是阿尔杰农的灵魂,脱离了肉体——会出现这种情况只会有两个原因,一是人已死亡,二是肉身被恶鬼侵占,这比附身更可怕。阿尔杰农的情况显然属于后者,而恶鬼的目的也呼之欲出——阿尔杰农在梅佩法最在意的人——m.c.!

“糟糕!”我顾不得去管阿尔杰农,将灵力运转到极致,疯子一样像m.c.家赶去。

m.c.的家。匆忙布下的结界已经失去了效力,这块原本该是温馨美好的地方,此刻却充满了阴郁污浊的鬼气,像被折断的莲花,被淤泥污染了。

这样庞大的鬼气显然不是一只两只鬼就能造成的,像是被驱使似的,数以百计的恶鬼聚集在了这里,但就凭它们,也不至于能打破我布下的结界,能做到这件事的我只能想到被恶鬼占据身体的阿尔杰农,它靠人类的身体躲过了结界的伤害,并将之破坏。

门没锁,一拉开门,我就看到了被禁锢在一边的青见。

“它”本来就是强弩之末,根本不敌这些在数量上有压倒性优势的恶鬼。青见的样子很吓人,“它”的下半身几乎消失了,剩下的一半也如同薄雾一半随时都会消散。

“你没事吧?”我吓了一跳。

“别管我,救她!快去救她!”青见大叫着,催促着我,语无伦次,像个疯子。

我解开了青见的禁锢,“它”转身就向里屋冲了进去。

里屋一片狼藉。m.c.就像被玷污的破布娃娃,被恶鬼附身的阿尔杰农还压在她身上。

“混蛋!”青见向恶鬼扑了过去,却在一瞬间被重重打飞。

“不可原谅。”我怒气汹涌。也不管阿尔杰农是否会受伤,抡起手边的椅子将他打倒过去。

也不给没给附在他身上的恶鬼反应的时间,我扑上去将阿尔杰农按住,同时咬破手指,飞速的用血液在他的额头上画下咒文。

“魂归!”随着我的话音落下,阿尔杰农的灵魂被强行送回了身体,附身的恶鬼来不及发出惨叫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同样,这种咒术对人的灵魂也有伤害,阿尔杰农魂归身体的一瞬间就晕死过去。也许附身在阿尔杰农身体里的恶鬼还是个头头,在它被消灭之后,其他恶鬼也一哄而散。

“小麦。”青见的眼里只剩下了m.c.,“它”一遍一遍试图将m.c.抱起,但也只能无力地看着自己的手一遍一遍从m.c.的身体穿过。那一瞬,我都不忍去看。

太混乱了,都不记得事情是怎么结束的。最终还是我把m.c.送去了医院,途中,青见破破烂烂的身体差点消散,我又手忙脚乱地去救“它”。直到确定他们都没事,我才勉强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另一边,阿尔杰农在混乱中苏醒过来,虽然没有事发的记忆,但眼前的景象足以他猜到发生了什么,这个素来体面的男人几乎奔溃,最后失魂落魄地去了警局自首,但被伤害到的m.c.还没醒来,关于对他的处理也只得暂且搁置。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黎明的时候已经几乎尘埃落定,但渐亮的天光带不来什么希望,笼罩在所有人心头的只有厚重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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