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华见那老猴子被自己提问的亡灵萨满情绪有些不对,急忙挽救话题,重新问道“您老和博额爷爷算是哪一类的萨满呀?”
老猴子沙吉见赢华将自己和博额大人放在一起归类,心中非常的高兴,极力的克制自己脸上得意的表情,谦逊的说“赢华大人真是说笑啦,老猿身为兽类,本就是萨满之中的异类,怎敢与令人尊敬的博额大人相提并论,博额大人是长生天的使者,这座森林的守护者,他就是这座森林,这座森林就是他,所以他哪一类都不是,至于老猿,咳咳,只是在博额大人身边待的久了,领悟些皮毛而已,算不得真正的萨满……”
“他就是这座森林,这座森林就是……”赢华反复琢磨老猴子的这句话,像是琢磨出点什么,又不知道到底琢磨出什么。
“哦,对了”赢华一拍脑袋问道“对了,有个穿着彩衣长着翅膀的女孩,好像就叫个什么生机之灵的,说送件礼物给我,结果从裙子上扯了条绿色丝带,绕在我的手臂上,转眼却不见了,你能帮忙看看怎么回事吗?”
老猴子沙吉听完后,目瞪口呆的盯着赢华,结结巴巴的反问道“你,见过生机之灵殿下?她,还送件礼物给你?”
这不废话吗,问的不就是这个嘛。赢华撸起长袖麻衣袖子,他就喜欢麻布这点,比兽皮贴身、柔软,然后将右臂伸长递到老猴子面前。
老猴子起身盯着赢华的右臂上上下下看了良久,又用那已经非常接近人类的手掌试着揉捏了一番,似乎并没有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你确定是绿色的丝带?”
赢华十分确定的重重的点了下头。
老猴子沙吉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对赢华说道“我这儿有几句话,一会儿我说一句,你跟着说一句,记住,心一定诚,诚心诚意的成为生机之灵的奴仆”。
赢华想起那个女孩娇羞的笑脸,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做个伙伴不成吗,非要做奴仆……”
老猴子沙吉此时心神已经沉浸在忘我的状态,嬴华急忙收敛心神认真的聆听老猴子闭目似唱非唱、似咏非咏的语调。
“以苍天为父,以大地为母;伟大的天神,感谢您的恩赐;高贵的生机之灵,感谢您的怜悯;让大地有了生机,让生命有了生生不息的源泉,我将灵魂奉献给您,永生永世做您最忠实的奴仆,守护您所赐予的一切……”
说道‘最忠实的奴仆’时,嬴华的舌头忍不住打结,语音含糊的说了句‘最忠嗯的嗯嗯’一带而过。
短暂的吟咏过后,老猴子沙吉睁开双眼双手在提前平平的托起,像是为高高在上的天神敬献着自己的灵魂一样,然后就见丝丝缕缕的生灵之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最终在双臂前汇聚成一团拳头大小充满生机的七彩小球,透过薄纱一般流光溢彩的表层,可以看出球体内似乎包裹着一个长着翅膀的模糊身影。
当这个彩色小球出现后,嬴华的右臂似乎有所感应,一抹若隐若现的碧绿色物质包裹在右臂外游走。
嬴华又急忙学着老猴子的姿态,双臂平举,只见双臂间的碧绿色物质喷薄而出,天地间成片的荧绿之光从四面八方涌来,就连老猴子身前的彩色小球中碧绿色物质也被剥离出来,汇入其中。
荧光凝实,一各球头大小、绿衣绿裙绿色肌肤的精灵悠悠的悬停在火焰之上,面向嬴华嫣然一笑,那团火焰在她的脚下犹如莲花般盛开,愈发显得绿色精灵娇翠欲滴。
此时瞠目结舌的老猴子激动地浑身颤抖,感到神奇无比的小雪狼塔莉莎看到那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身影,很是好奇。
目瞪口呆的嬴华仔细的分辨绿色精灵的容貌后,奇怪的问道“是你吗?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绿色精灵听他这么说,挥舞着透明的翅膀在空中旋转着飞舞了一圈,意思好像是说:这样难道不好看吗?
嬴华看明白她的意思,摇摇头“绿油油的不是很好看”
绿色精灵小嘴嘟起,表情似乎不悦,嬴华又很奇怪的问“你怎么不说话呀?”
绿色精灵鼻息皱起似乎是在无声的‘哼’了一声,然后身形骤然爆裂又恢复成片片的荧绿之光,消散在天地之间。
“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嬴华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掌。
看见老猴子沙吉正忙着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祷告,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嬴华甩了甩受,拿起捡起枯树枝要往火堆里添些柴火,却发现已经原本已经快要腐烂的枯树枝上居然生出了娇嫩的绿芽。
“嬴华大人似乎跟生机之灵殿下颇为熟悉?”忙活完的老猴子沙吉,眼神暧昧的看向嬴华。
“算不上熟悉吧,只是见过一次,塔莉莎也见过的”嬴华扔掉树枝,翻来覆去的端详自己的双手。
“见过一次就赠送如此大礼……啧啧”。
“这算什么大礼呀,就是把她召唤出来,换个模样跟我见个面?图我长的好看?”
瞅见嬴华不知者谓我何求的无知表情,老猴子忍不住干笑两声,说“嬴华大人莫急,听老猿慢慢解释,自然万物,风雨雷电山川森林,都是有灵的,作为一名萨满能获得一种两种甚至几种自然之灵的认可,都是至高的荣誉,而获得自然之灵殿下本尊的认可,乃是信仰自然之灵萨满的最高礼遇,就连老猿刚才……,嘿嘿,班门弄斧,贻笑大方呀”
“哦,你这么说好像是耶,就像特穆尔大叔说,到别的部落去做客,族长见族长,大人见大人,小孩只能跟小孩玩,是一个道理,对吧。”
已经活了过百岁的老猴子被说成顽童,那张花花绿绿的猴脸拉的有点长,不过很快恢复过来,继续说“你之所以前后两次见到的生机之灵殿下形态不同,是因为你只被赠予了草木之灵,并没有获得其他自然之灵的认可,想要召唤生机之灵的真身至少还需获得六种自然之灵的认可,所以嬴华你还需要努力呀”。
老猴子似乎想要以量取胜,从别处找回面子。
“是这样啊……”嬴华并没有理会老猴子言语间抹掉‘大人’两个字的顽童心机。
不明所以,那就该干啥干啥,懒得去想。突然嬴华神情严肃的看向老猴子,郑重的问道“沙吉,额……智者,如果我成为真正的萨满能不能帮助到博额爷爷?”
自相逢的那一刻到现在,嬴华第一次如此郑重的称呼老猴子,沙吉被突如其来的郑重称呼搞了个措手不及,连忙摆手道“大人不必如此称呼老猿,唤我沙吉即可”
随后沉默的权衡了一番,才缓缓说道“依老猿之见,大人如真能获得七种自然之灵的认可,成为名副其实的自然萨满,对博额大人肯定是有帮助的,但……”
老猿沉吟了一下,又说“虽然说万物有灵,但并不是说谁都能随随便便就能召唤,如果那样岂不是所有心向苍天的人都能成为萨满,获得每种自然之灵的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难啊……难上加难呐!”
老猴子不愧是活久见人心,一连三个难,极大的勾起了嬴华探究的欲望,倒是小雪狼塔莉莎心不在焉的开始假寐。
老猴子斜眼瞥了一下身子前倾的嬴华,满意的抹了把溅满口水的胡须,继续道“至于难在何处,咳咳,难在心系自然的诚心,难在自然之灵的灵心,难在难辨自我的本心”
嬴华听完后,身子慢慢蜷缩,呆呆的望着火堆出神,老猴子也不再聒噪,把身边的背囊放好,枕着背囊也开始眯眼假寐。
少年易困,迷迷糊糊间,嬴华似乎被眼前一晃而过的光亮给惊醒,睁开眼一看,只有一盏孤星在遥远的前方一闪一闪的,像是在呼唤又仿佛在指引,他就朝那盏孤星的方向走啊走啊,仿佛走过了千山万水,又仿佛跨过了宇宙苍穹,而那盏星星还在远方就在那里,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就在他筋疲力竭想要放弃之时,一个温柔、妩媚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幽怨的叹息道“何必呢……放弃吧……”
嬴华觉得他的眼皮重如千钧,慢慢的合上,睡吧,真痛快。
血月沉没圣山之巅,已是二日清晨,此时却是迷雾森林最黑暗的时刻,老猴子沙吉为了方便赢华,特意制作了火把,很简单,就是从背囊里掏出根不知蘸了什么液体的破烂麻布料,绑在木叉法杖的顶端。
赢华非常好奇那根木叉的神奇之处,老猴子笑言道:无他,生于火,长于火,喜火而已。
木头生长在火中?赢华头次听说这么神奇的怪事,不过虽然将信将疑,但一路上老猴子讲解了很多关于草木之灵的运用技巧,以及各种赢华从没听说过的生僻话语,很快令一个头两个大的赢华将木叉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老猿好读人族典籍,人族圣人曾言:草木皆兵。虽为贬义,但用在此处不如仅取其表意,草木者皆可为兵”
“何解?圣人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万木,阳且刚当正,百草,阴且柔当为奇,守正出奇,奇正相生,方为良策”
“就比如,对草的运用,伏于前,则出其不意,卧于中,则攻其不备,藏于后,则断其后路……”
“阳木守正,固然可提振军心,然不可拘守而失奇……”
林海涛涛,光影绰绰,从昨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天半的行程,然而他们并没有接近迷雾森林的核心禁区,依然位于林区东北部的外围地带,可见迷雾森林何等的庞大。
嬴华见到了很多从没见过的动物,比如长着翅膀的鼠类,披着虎皮的猫,纯黑色的豹,奇怪的蛇等等,但动物们大都形色匆匆的与他们擦肩而过,偶尔有虎豹雪狼之类的大型野兽,也仅仅是驻足观察一眼,并没有对一个人族少年、一头小雪狼和一只老猴子这样奇怪的小队有任何的想法。
这让嬴华和塔莉莎很快放松了警惕,嬴华开始边走边练习着极不熟练的操纵草木的能力,一会儿让前路长出一小片野草,一会儿让眼前的大树横生一段枝条,有时稍稍失控,他尴尬的发现自己的手臂和脸上居然长出草木的根须,惹的塔莉莎忍俊不禁,唯有在老猴子的眼里,露出惊讶的表情。
就在嬴华再次搞得自己满身根须的时候,老猴子沙吉突然从塔莉莎的后背一个跟头窜了出去,几个矫健的跳跃落在不远处一座黑乎乎突兀的小山上。
嬴华和塔莉莎快跑几步跟过去一看,原来地上躺着一头比两个剑齿虎还大野猪一样的野兽,但与普通的野猪相比,除了体型巨大,它的獠牙更长更尖,像两把锋利的钩子,而且从它张开的嘴巴里可以发现,它的牙齿居然全是尖齿。
“我听妈妈说过,这是只吃肉的獠猪,非常凶猛,被它的獠牙钩到就死定了,而且它背毛又长又硬可以轻易刺穿野兽的嘴巴,狼群都不敢轻易招惹它”
听着塔莉莎的解释,嬴华仔细观察了獠猪背上如刺猬般炸开的背毛根根竖起,一般的野兽的确无法下口,而老猴子沙吉却跟没事一样,赤着脚在獠猪腹背上走来走去,像是在寻找伤口,最终一无所获的落在獠猪的头颅前,凝眉不语。
嬴华来到沙吉的身旁,看向那个巨大的头颅,只见獠猪死相异常狰狞,眼球布满血丝且向外凸起,很显然这是过度恐惧的表情,难道是它碰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或者还有比它更加强大的野兽?
老猴子沙吉似乎明白嬴华的在想什么,沉声说道“在禁地以外,獠猪可以跟剑齿虎并肩站在兽群的顶端,谈不上孰强孰弱,獠猪不喜与其他野兽为伍,但……”
老猴子沉吟片刻,伸手触向獠猪的额头,这个动作让嬴华想起了当年博额爷爷按住剑齿虎图鲁的额头,不过待沙吉按住已死獠猪的额头,嬴华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就在老猴子低声的唱咏完一段晦涩难懂的话语后,突然,一团黑雾从獠猪的身体内升起,黑雾里裹挟着看不清模样,却露出两团猩红赤眼的野兽,猛然扑向猝不及防的老猴子沙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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