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被清晨的暖阳微微撤下，通往南北东西的火车满载着归来和离去的人，人们神色各异，却又不尽相同，归来的人无非是追求到幸福后的满足，或者是追求未遂的失落。离去的人无非是一边眷恋着离开的地方，一边又憧憬着即将抵达的远方。经过一晚的煎熬，徐袆昏昏沉沉地走出车站，本以为这里会比学校暖和的多，结果一回来就是阴天，加上一到冬天就来劲的妖风，徐袆庆幸自己没有因为火车上的闷热而脱掉棉袄。徐袆来到出口，这里挤满了人，几乎都是前胸贴后背才能勉强缓缓地向前移动，徐袆将口袋里所有的东西全部装进背包，把背包背在前面，深吸一口气，然后扎进了人海。扎进人海和一个猛子扎进海里是一样的，海水的咸和涩一下子充满了嘴唇和眼角，只是代替海水味道的是味道各异的人味，不过这比起高雨和林亦雪在硬座里所感受到的味道，只能算是余味了。徐袆注意到出口的墙角站了一位头发整洁，衣服却破旧的出奇的老妇人，她怀里还抱着一个被洗涤得发灰的布制玩偶，玩偶的眼睛被擦拭的失去了光泽，黯淡的神色和这个老妇人一样，拥挤的人群在她那里自动腾出一个半圆形空隙，她与人群互不相扰。徐袆脑海里迅速回想着一切能联系上这个老妇人的片段，原来他上次离开的时候经过这里，他也曾注视过她几眼，只是当时心中充满了太多对未来的幻想，各种焦虑扰得他无暇多想，不过今天再次看见，徐袆不由地把这个人记在心里了。慢慢的徐袆终于从人海里脱身出来，将近半年没有回来，本以为故乡会让自己热泪盈眶，然而真正踩在这片土地上感觉就像自己不曾离开过这里一样。……推开门，徐袆的爸妈还没来得及抱抱自己的儿子，家里的“奇奇”抢先扑在了徐袆身上，狗尾巴不停地摇晃，嘴角上流淌着浓浓的哈喇子，狗才不管那么多，一通乱舔就是表达对小主人的想念了。桌上摆满了徐袆爱吃的菜，也是他爸妈都爱吃的菜，一家人都一个口味，爸妈不停地问着徐袆这半年所经历的事情，尽管平时他们在视频的时候也都问过，徐袆也都一一回答了，但是能这样静距离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说话，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幸福，好在徐袆也并没有对此感觉不耐烦。吃着聊着，徐袆突然想到了那个老妇人。“爸，我好几次都在火车站那看到一个老婆婆，感觉有点奇怪。”“那个我也看到过很多次，也觉得奇怪。”看来父子俩对同样的事都有同样的感觉。“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大概二十多年前吧，那个时候我也和你一样年轻帅气。”大概每个父亲和自己儿子回忆过去的时候总是会忽略自己的啤酒肚吧。“我当时也是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一个人去外地，你是去上学，我呢是去谋生，我给你妈说让她好好上学，以后上大学了我就供她，虽然当时我才脱离了你爷爷的管辖，一切开销都靠自己挣，刚开始四年，我一直都处于收支平衡的状态，也就是说基本上每个月结余为零，我当时就害怕要是你妈真上大学了我可怎么给她拿生活费和学费，不过可喜的是你妈高中毕业就不上了，也来到了我工作的地方，也就是这里，最后我们把这里变成了家。”徐爸说到这里满脸写满了骄傲，仿佛在说谁也没有他这样的好命，徐妈笑得很开心，眼角的褶子也弯成了微笑的形状。“你没事的话写本书吧？我真怀疑你从我出生的时候就在给我讲你和我妈的故事了，摧残一个婴儿你真的忍心吗？”徐袆像个孩子一样说话，只有在家的时候他才会不自禁地放下对待别人的那种严谨，徐爸笑笑，准备接着说。“爸，先停一下，你的故事我待会背给你，你先给我讲一下那个老婆婆成吗？”“那个人，她居然还活着，真遭罪。”徐爸熄灭了烟头接着说。“我当年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应该差不多三十多岁吧，不超过四十。我离开和回来了好几次才注意到她，后来问了火车站的一个保洁大婶，她说。”“她说什么？”徐袆急忙追问。徐爸又点燃一根香烟，“她说，那个人的女儿在外地上学，正在街上走着，被突然失控冲进人群的越野车撞死了，当场毙命，她正在家里等着女儿放假回来，事发突然，当丈夫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觉得是丈夫懒而不想去接女儿，于是不顾劝阻拿着女儿最喜欢的玩偶去车站接她，最后精神失常了。”徐爸说死的时候声音很轻，这是一种忌讳，好像说重了就会发生一样。“我也真是很久没有出过远门了，真没想到她居然还在那里，去了的人一了百了，活着的人才是真正的受罪啊。”一根烟拖着长长的烟灰被徐爸轻轻抖落。徐袆没有回应，徐妈接着又说，“你们学校不是有个叫郭琦识的人吗？他也是我们这里的，和你同一个高中毕业，听说在学校出了意外，你知不知道这事？”“知道。”徐袆点点头回答。“真是可惜，刚上大学不到一年就出了这样的事，唉！”徐妈长叹一声。一时间一家人没谁再说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徐袆时不时的夹一夹菜，努力发出一点声响去打破这样的沉寂。全情投入的三人完全忘记了饥肠辘辘的“奇奇”，急得它在桌子下边又是哼哼唧唧，又是来回撕咬三人的拖鞋，这时徐袆终于发现了它，看它一脸着急的模样突然觉得好笑。“爸妈你们看，奇奇饿得团团转呢！”“哈，我们吃饭竟忘了这个家伙，来来来。”徐妈边说边夹了点菜，再倒了点饭在它的碗里，接着就是一阵风卷残云，奇奇一边快速地吃，一边不停地发出呜呜的声音，这大概和人在吃到好吃的东西时，所发出的感叹是一个意思吧。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