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谢江天转院去了北山疗养院。
顾炽早上过来露了露面就急匆匆回了公司。留下谢舒按照他的吩咐一一安顿好。谢江天住在疗养区，风景非常好的一大片地，有矮矮的山坡和清澈的流水。零零落落散着十几处房子，都是平房，尖尖的屋顶，红砖绿瓦，非常漂亮。疗养区里的小道都是鹅卵石铺成的，光着脚在上面走一走对身体很有好处。
医院派给的车是类似高尔夫球场的那种风景车，一路将谢舒等人送到了疗养区最深处，开了门进去，里面却和外面的天然质朴截然不同，液晶电视，家庭影院，原木的家具，两个卧室都带卫生间，一个客厅一个餐厅，装修的简约而奢华。
谢舒把行李都放好，服侍爸爸躺下休息，再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顺便买些日常用品，她打算在这里住下来，每天陪着爸爸。
“小舒”她站在医院门口拦出租车，有个温润的男声喊住了她。谢舒回头一看，从一辆黑色的宝马摇下的车窗里露出沈樊清清俊的脸。
“樊清你怎么在这里”谢舒吃惊。
沈樊清也很吃惊，下了车走到她面前，“我爸爸在这里疗养。
谢舒哦了一声。
世事真奇妙，这两个积了一辈子仇怨的老人，现在竟然在一家医院里接受治疗，任你是枪林弹雨里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还是叱咤风云刀剑上生活的黑道头目，最终都敌不过时间的迁移。
“你爸爸，怎么了”沈樊清有些迟疑的问。
“肝癌，末期。”谢舒黯然。
“对不起。”沈樊清连忙道歉。
“没关系。”谢舒打起精神，“还有事，我先走了。”她打算走到下一个路口渠打车。
“小舒”沈樊清大步追上来，眉头深锁，还是说了出来：“我可以去探望一下谢叔么”他跟了谢江天六年，两人亦师亦友，也是有感情的。当年是他把交易的时间地点报告给顾老爷子，也是经过一番挣扎，最后，从小便被灌输的正义感占了上风，他亲自带了人过去，人赃并获。两边当场开火，谢江天独自逃脱了。他永远忘不了谢江天纵身跳入水中时看向他的凌厉眼神，愤怒，不可置信，还有心痛。
谢舒看他有些出神的样子，低下了头，轻声说：“有点困难。”
沈樊清瞬间听出她话里的抗拒与油然而生的幽怨。
多年之前，他是谢江天最宠爱的手下，是他首肯的准女婿，是他重点培养的接班人。
然后，也是他，一手毁了谢江天半生的心血，如果当时不是顾炽付出的巨大代价里外打点，谢江天恐怕连命都会搭上。
最后，还是他，间接害死了谢舒的妈妈。
就是因为他，谢江天家败，妻死，女散。
同一个父亲，这两个儿子却截然不同。
“算了，我知道了。那，希望他早日康复。我先走啦。”沈樊清笑着拍拍她的头。
谢舒来不及躲开他的手，只好也笑着道别。
……
谢江天放下棋子，往后靠在圈椅里，“小舒，不下了好不好”
谢舒沉默点点头。
棋盘上一片狼藉，谢舒时不时拿马去吃谢江天的帅，谢江天哭笑不得的招架。
“跟爸爸说说，他又给你出什么难题了”他的小女儿，在她妈妈身边时虽说有些寂寞，但从没受过委屈。到了他身边，一家人也和乐融融。后来和顾炽在一起，更是要风得风，哪有人敢给她半分颜色看。除了顾炽，恐怕真的没有人敢去惹她。
“阿炽很好啊，”谢舒缩在圈椅里，“我有很多事要学，有些不适应，没事的。”
谢江天看她恹恹的样子就知道没她说的那么容易，“也不要什么都听顾炽的，不想待学校里，就不要待了，出去转转，找点感兴趣的事情做。”
谢舒叹气，“爸爸，人哪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好像一直以来，她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现在稍微不如意了，就愁的爸爸都要来开导自己。
她故作老成叹气的样子惹得谢江天朗笑。
花红柳绿的庭院里，白发的慈爱老人和慵懒的美丽少女面对面坐着，一茶在手，一盘慢棋，相谈甚欢。顾炽站在门口看了许久，都不忍心过去破坏这美好的一幕。
“爸爸。”她还是走过去，是呀，人哪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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