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怎样~是又怎样~~”
“呵呵~我又能怎样~”她干裂的嘴唇一遍遍地重复着那句话。
此时黑暗的牢里空无一人，他们一走，煤油灯也灭了，黑洞洞地更没有一丝光亮。
在狱卒看来，这里只是关着一个疯癫的女子，哭哭笑笑、痴痴呆呆、自言自语，自然无需理会任由其自生自灭。
之前只吊着一口气，要明白真相，浑然忘了周身的疼痛，现下那口气一松，胸口似有浓浓的液体往上涌，千滋百味直涌上心头，喉咙只觉得滚烫，而四肢却是冰冷麻木。俗话说哀莫大于心死，突然她口里一股血腥涌上，直喷地上。
浑浑噩噩中，这一一刻半刻钟却似乎过了千百年之久。
忽然感觉身体越来越轻。似有一根绳拴着自己的灵魂慢慢升空。
“赵大人，汤药已不能进了。人怕是~不中用了”
“我不信，给我往里灌，要是人死了，我要你们跟着陪葬。”
狱卒和狱医莫名地互相看了看，不是个死囚吗，怎么忽然又~看着这个大人铁青的脸。两人好像才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吓的浑身乱抖，慌慌张张地撬开嘴灌下一碗。紧张地祈祷这疯女人醒过来。
折腾了半天人还是未醒，赵方平被传到了皇宫，其他人也暂时散了。
李婉神志现下已经不清，脑里飞快地闪过这几年于赵方平初次相遇的事情，旁人说的话她也听不到，又在自己的眼前轻飘飘地把生平的事情一幕幕过了一遍。嘴角起初是含着微笑。直到那句‘你凭什么认为本官会喜欢一个跛子’，痛的她如梦初醒倏地睁开了眼睛。还好此刻身旁无人，否则肯定以为是诈尸。
到牢里已经过了几天她也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肠子里已经被灌了无数回汤汁，只觉得嘴里尽是苦涩。还好现在又有灯了，她能看见旁边有一些瓶瓶罐罐，都是用来止血疗伤用的。为什么还要救我？她轻轻地哼了一声：‘是了，看来你们还是不想让我轻松地死，究竟想要折磨我到何时才满意？’
“来人，来人！我要见赵方平！”
“喊什么喊，你以为赵大人是你想见就见的，你还以为你是千金小姐呢！。”
“你帮我传个话给他，就说我要揭发同党，名单等他来了我背给他，务必让他赶紧过来，来晚了，可是会忘记的。”
很快，熟悉的脚步声，熟悉的味道，由门外进来，一个男子轻轻地叹息道：“你醒了，你找我想说什么？”
“当然要是招出我们李家的同党了，只要你答应了我的两个条件我会一个不漏的告诉你！”她高声喊道。
“条件？”突然他的双目突然凝视她的脸。慢慢向他靠近。
她的心一颤。
他靠近她的耳边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太了解他了，他没有罪，哪来的什么同党。所以你要找我究竟说什么？”
果然不出她的意料，她继续说道“你知道他没有罪，为什么不救他。有你这样的学生，真是瞎了眼！”
“老师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都和我在一起，他是怎么样的人，他连生活上的细节我都清楚的比你多，他只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而献身。死得其所，我并没有他那么伟大，我只是一个平凡人，无能为力！”
“那，宋嘉嘉说陷害我爹，你有参与其中，是吗？”
“是，只是我也是迫不得已，当时的情况已非我能控制。我~如果我不那么做，我和你都会死。”
“所以你就顺水推舟、落井下石？是你自己怕死，不要说是为了我。你为了活命，为了荣华富贵，居然可以这么无耻！”
很久，她努力让自己平复情绪，“你跟她要成婚了是吗？”她凄凉的眼底露出苍茫无限的绝望。
“是。”
“你为什么还要救我？”她绝望地喊道“难道你和她一样，是想看看我究竟有多可怜是吗？”
他不语，只是脸颊通红。
她继续道：“就算你没有真心喜欢过我，我们还是朋友，所以，我求你的事，你会答应我吗？”
“会，不管你怎么想我，我还是把你当...朋友。”
朋友？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也许对他来说即使靠出卖自己的老师活着，靠女人获得权势这都是理所应当的。一句不得已就可以摸清罪恶，居然说是朋友。
她低下头久久没有开口，只有气的心肝都颤抖起来。
他看着她的瘦弱的身躯，想安慰她，可是他什么也无法再说，因为说什么话都于事无补。
朱子讲存天理灭人性，在他这里是为了荣华，不仅灭人性，还要灭天理。
这个时候，他只有离开，那香气如梦也跟着远去，似他从未来过。
痛苦能令人清醒，可过分清醒反倒能令人痛苦。所以她宁愿活在幻想和回忆之中。哪怕只有一刻，来缓解身体心理的痛。
“方平！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常去的地方，海棠花坞吗？”她嘶哑的声音说道：“方平，真想回到那里去~
那是个美丽的地方，也是个美丽的回忆，活着的时候年龄只会越来越大，我们离那时候只会越来越远。
所有美丽天真无邪的日子现实中再也回不来。
死了之后，就说不定了，因为死是对痛苦的结束，幸福的开始。不是吗？”
她咽下那团苦涩~
“你~”他跌跌撞撞跑回去，捧着她的脸，他不断擦掉她嘴角的血，可血不断地往外涌，“你这是何苦？”
她紧紧抓住他的袖口，脸上露出痛苦的模样：“方平，我~死后，尸体连夜送到海棠花坞，让中谷大师，把我安葬，我不想尸体发臭，你答应我~”
他握着那只冰凉的手，很久很久。
他替她整理好头发，不断地重复着“好，好，我答应~什么都答应~”
他以为此时她骤然领略了人生世态炎凉，受尽了千般罪。她又如此清高，怎么会苟延残喘。唯一之计就是得个好死，和家人团聚，不让别人看自己的笑话。
他不知道的是，她的师父中谷大师，赠送她的戒指，是空心的，里面藏着的是药。但不是毒药。只是一种假死药！
“如果是毒死人的药那就太过普通了，那样的毒药还需要藏在戒指里吗？想死的人万念具灰，用什么法子都能死。可想活的人，就只能用着一个法子才能活。这就叫置地死地，而后生！”
这是去年她的师父对她说的话。因为那时，朝局已经开始动荡，李府由内而外其实早已出现一些衰败的迹象。只是当局者迷身在其中的人看不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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