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李念有点慌神，但还是紧走了几步，开了门。为首的是一个目测40出头的中年男人，穿着灰色的中山装，肩膀平宽，眼眉间透着些军人的气息。中年男人后面跟着一位手拿公文包的30岁左右女性。
“您好，我是编号000701严暮紫的试验项目全程负责人，我叫陈谦次，您是严暮紫的母亲吧？”
“是，请进，那个……老严啊！那个陈……那个那个，啊呀，那个谦……那个……快带暮紫出来吧，他们来了！”李念一时间有点语无伦次，但还是迅速把两位让进了屋。
此时的严教授还在宽慰痛哭中的儿子。除了疑惑，他隐约觉得这孩子真正的问题，和当年自己猜测的不一样。但当务之急，还是让孩子先去植入芯片要紧。收拾好情绪后，严教授领着严暮紫走出屋门，在客厅里他第一次见到了陈谦次。
“您好，我是严暮紫的爸爸，我叫严谓。请问该怎么称呼？”
“哦，看着我应该比您长几岁，叫我老陈就行。这就是您的儿子吧？”陈谦次看到了脸上泪痕未干的严暮紫。“怎么还哭了这孩子，严先生他没事吧？”
“没事，这孩子刚在看动物世界，可能吓着了。”
“行，那赶紧由我的这位同事小张，给您和您夫人讲解一下人脑ai芯片植入试验的具体流程和一些约定条款，此次讲解全程录像录音，但是在讲解的过程中请不要打断我的这位同事，如果有疑问，请记录下来，等讲解完全结束后提问。如果可以的话，这就开始了？”陈谦次在寒暄后，立马切入主题，当然也是他此行的重要流程。
“老严啊，你让他们坐。”李念招呼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自己将严暮紫抱在怀里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老严也拿了张板凳坐在一侧严阵以待。
“那我就开始讲解了。”姓张的女士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在虹膜识别后屏幕自行亮起，然后她把笔记本的屏幕旋转了180度，朝向了严教授夫妇，并按下了回车键。
“严先生或者太太。最先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请问你们是否自愿让编号000701孩子严暮紫参加此次试验。此问题双方均要回答，且仅用是或不是。”
“是”严教授夫妻同时回答道。
“好的，请扫描你们其中一位的虹膜信息，以确保监护人身份的真实有效。”严教授立即起身，对着镜头，屏幕上立即显示了严教授的虹膜放大图片和已经核对确认的字样。张女士接着说：“好的，请在确认开始的地方签字。”严教授飞速地写了自己的名字。张女士便把屏幕转回自己的一侧，快速地按了几个键。“确认虹膜无误，确认监护人身份真实，此次讲解合法有效。芯爱办接收人脑ai芯片试验孩童转配组7组执行员张玉，现在开始为监护人讲解试验的具体流程和需要遵守的义务。”
“此次讲解总共分为三个部分：被选中孩子的资格条件，植入芯片的流程，以及植入完成后所必须遵守的义务。
部分一、此次试验适格的条件符合不完全随机的绝对公平原则。
部分二、被选中的孩子将会在今天，也就是6月1日由芯爱办接收人脑ai芯片试验孩童转配组1至7组的执行长和执行员共同携带至手术基地。基地的方位保密，手术过程不公开，准备期，手术期，及康复期总计6个月，如预不可抗力因素将由各分管的执行长通知其监护人，康复期结束后，也由对应的转配组成员送回。
部分三、由于手术及试验本身可能存在的风险，在讲解及询问结束后的30分钟内，监护人依旧有权终止参与试验。此外如发生中途想要终止参与试验的行为，芯爱办有权继续进行试验，直到植入流程完全走完为止。此后如非故障或源头型错误，适格者或监护人想要拆除芯片的，可以递交书面申请给所在地政府。政府会在七个工作日以内安排拆除事宜。拆除后的适格者可能导致其自动失去未来植入第二代或更先进的芯片资格。另外，此次讲解及之后询问环节的所有信息均判定为国家最高机密，监护人和适格者自今日起的15年内都不得离境出国，还请切勿泄露，如若发现信息泄露的情况，将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并从重处罚。也就是说，不排除死刑。
讲解结束，现在可以开始向我和陈谦次执行长询问。询问按照60分钟或20个问题双进模式，哪个条件先达到，则另一个条件也随之自动结束，询问结束。此外涉及到机密问题，执行员和执行长有权不回答，计时开始。”
张玉用类似机器人的平缓语速，背完了全部讲解的部分。随着她说完“计时开始”四个字后，陈谦次便按下了不知何时准备好的计时器。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而严教授夫妇，一时间还不足以消化这一长串的信息。即是刚刚严教授已经在手机上写下了一些疑问点，但还是被这看似有些离奇的讲解弄的摸不着头脑。讲解结束后的第十分钟，李念从悠远地沉思中回过神来，看了看怀里带着些许困意的严暮紫首先发问道：“讲解能再说一遍吗？”
“可以，但再次讲解的时间也记录在次60分钟内。请问是否开始？”张玉回答得像一个早就设定好的机器人。
“请只讲解部分二。”李念再次要求道。
“部分二、被选中的......”张玉复述了一遍。然后李念又问：“在整个无论是准备期还是康复期期间，我们父母有机会孩子电话或视频沟通吗？”
“没有。”张玉回答道。
“试验存在的风险可能涉及孩子的生命吗？如果存在请告诉我存在风险的几率，不存在的话，请简单讲解一下其中的原理。”李念有点犹豫，但还是问了这一项。
“好的，此问题将视为3个问题数累计。首先存在生命危险，几率为万分之零点一。ai芯片是由一种全新的合成材料制成，手术所涉及的创口太小，不足以达到致命范围。至于个别人群对新合成材料的过敏或排他反应，也早就在，印特殊墨汁二维码的当场检出了。”张玉回答道。
“二维码？”严教授不理解地问道。
“对，考虑到材料衰减和时间造成的累计毒性的情况下，印二维码的墨汁，所含新合成材料的浓度是实际芯片浓度的4倍。为此科研组在全国发放了预先特制的印章，也就是你们那天在省会城市体检后，印二维码时看到的那个。”
“这个印章有什么特殊吗？”
“印章一共有40枚，每个省，自治区，直辖市都各有一枚，多出来的以备不时之需。要说原理其实也挺简单的，就是用微型电脑机器人模拟活板印刷术，并以此来调节黑白格的比例和数量，以求达到每个人的二维码图形唯一。所以其实是先有二维码，再记录留存的，会和一般的二维码有所区别。其次，就像我刚刚说的，这次的墨汁也使用了新的合成材料制成，所以在孩子被盖章的瞬间，科研组的人就能通过印章反馈到的数据，得知这个孩子是否过敏或有排斥反应。幸运的是，这三万多名孩子中，并没有发现一例这样的数据。”
张玉的回答让严教授觉得还是有些不妥，于是接着又问：“据我个人的了解，孩子发育成年后也可能出现未成年时不存在的过敏反应吧？”
“的确，所以科研组并没有停下科研的脚步，第二代合成材料......”
“等等！”这时一旁的陈谦次突然厉声打断了张玉的回答。还吵醒了本来在李念怀里睡着的严暮紫。接着陈谦次示意由他来回答这个问题，说道：“要是发现有异常行为，ai芯片有保护措施，具体的原理不可告知，但芯爱办风控组会在4小时内完成芯片的移除和抢救。”回答完后陈谦次再次示意由张玉接着回答询问，自己则继续盯着手里的计时器。严教授被刚才的突发情况吓得有些恍惚，但堪堪控制好情绪后，与妻子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这可能涉及到了不能回答地机密。然后李念对严教授点了点头，说道：“老严，你问吧，咱一早就想知道的那事儿。”严教授点了点头，转头问：“到底什么是所谓的‘不完全随机的绝对公平’”。
“你们可以理解为一个数字小游戏，或者是......芯片选人。”张玉开始回答。
“芯片选人？”严教授有些难以相信。
“是的”张玉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紧接着说道：“你们也知道，此次试验活动所有有效参选人数为37770位，这些人的全部信息资料都完整输入在科研组的总数据库中。每个人的信息，无论是性别，年龄，发色，瞳色，身高等等70项数据通过一套事先设定好的公式，换算成了一个很大的十进制正整数。你们俩都是高学历人才，圆周率你们肯定是知道的，由于圆周率是一个无限不循环小数，所以世界上所有的数字组合方式都能在圆周率里找到，大哥比方，就拿37770这个正整数来说，他就在圆周率小数点后的第14291位。也就是说，这三万多个孩子的数字组合方式，一定能在圆周率的某个地方找到。只是有的在前有的在后罢了。在换算参选孩子数据的同时，十枚ai芯片也开始以围棋的方式决胜，模式为车轮战。”
“围棋？倒是有点像最早的那个叫啥来着，阿尔法狗？”老严听到围棋，突然开始掉书袋。当然随即被李念制止了：“老严！别打断人家！”
张玉没有在意，接着说：“alphago，那是60年多前的事情了。说回围棋比赛，按照车轮战的输赢顺序，第一个输的芯片编为1号，第二个输的为2号，以此类推，依次排出1到10号芯片。也就是说，为了保持公平，芯片被生产出来后到围棋比赛之前，被统一放在一起，连编号都没编写。等这一系列事情完成后，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数据库的超级计算机迅速将三万多名孩子的数字，其所在在圆周率的位置按照从1到37771的顺序显示出来。数段名次靠前的10位孩子，也就按照1到10名的顺序与芯片配对了。我这么说你们俩能理解吗？”
严教授这是已经在自己的手机上记录了很多关键词信息，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大概听明白了，也就是说围棋的名词决定芯了的1到10编号，孩子的数据所在圆周率的位置，决定了哪10个孩子能被选中是吧？”
“基本是这样的。”张玉听到严教授的疑问，反而送了一口气。毕竟不是所有的监护人都能听明白这个分配原理的，但让她不明白的是，即使是如此，芯爱办的总指挥也三令五申强调不管监护人听不听得懂，都要尽全力解释给他们听，直到问题数量问完，或者时间结束。
“严先生，你们还剩9个问题，10分钟时间。”陈谦次也在这时提醒到严教授夫妇。
李念似乎在刚开始听围棋的时候便放弃了思考，她知道严教授会全神贯注地去领会，她还知道就算严教授听不懂，那自己也没太大希望明白其中的原理了。此时的她看着怀里再次熟睡的严暮紫，望着他均匀的呼吸着，安详的将头靠在自己右臂上，即使李念的右臂已经完全被压麻她也无所谓，只要儿子此刻的睡眠安稳舒适就足够了。李念的脑子里顿时产生一丝放弃去做试验的想法。
“好的，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时的严教授仿佛胜券在握，从一开始听讲解的忐忑，到现在的从容。他已经大概能确信这次试验的公平和安全性了。之后的事情，他选择相信国家。
“请说。”
“既然围棋比赛有胜负排名的1到10号，那么芯片之间是否存在性能上的差异，性能这个词可能不准确，通俗的讲就是，会不会先输掉的芯片比后来赢的‘笨’一点。”
“哈哈哈，严先生，这点你完全不用担心，在排序编号结束后，每个芯片都同步了数据，可以说除了编号之外，他们的是完完全全一样的。”陈谦次回答了严教授最后的一个疑问，整个询问也走满了60分钟。
“严先生，时间到了。非常抱歉，您和您的爱人的询问权利到此结束。现在还有最后一个流程，当我说完‘开始’后你们将有最后30分钟的考虑时间，这30分钟里你们可以向我提出终止试验，30分钟过后，即使您再想终止，我们也有权使用强制措施收容适格者。好了，那么.......”陈谦次说着把手中的计时器重新归零。也就在这时，严暮紫突然从梦中醒来了，他揉了揉眼睛，看向举着计时器的陈谦次，张嘴仿佛要说话。但陈谦次并没有注意到严暮紫的动作，坚定地说道：
“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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