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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霄阁记事 第二十七章

我看见了文华殿外面站着一圈的我不认识的太监,我想要在这一群人之间找到罗公公,但是一时间眼睛都看花了,也没有看到。他好像已经看出了我的想法,低头对我低声说:“你方才问罗公公在哪里,你认为罗公公会在这里吗?”

我摇头。

“既然你知道,就不要乱看。”我不知道不要乱看是不是就能够更加将我的郡主的身份给端住,但我还是端正了身子,他带着我走近了文华殿,但是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了外面。

我不知道在这种时候和一个陌生的大臣站在这里是不是正确的,但是里面文华殿中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因为是盛夏里,所以即使是在外面,也能够感觉到文华殿中的凉气扑面而来,我听见了里面今上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愉悦,像是在夸奖什么人。

我心中隐隐觉得不对,看着外面站着的太监们欲言又止的神态,我抬头疑惑地看着带着我的那个中年人。

他伸出了手指在自己的嘴上竖起来,于是带着我光明正大地听墙角。

我不知道宫中从前有没有过这样的放肆大胆的行为,但是根据后来我在宫中又住了许多年看到的情况来看,不论是在多久的后来,我都没有看见过像我这样的大胆的行为。

我一边凝神听着,这时候我看见了他低下头用唇语对我说了什么,但是我没有读过唇语,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他说了一会,像是忽然反应过来我并没有明白,于是自己也笑了起来,他拉着我走远了一些,才问道:“你刚才都听见了些什么?”

我说:“我听见了罗公公在里面的声音,我们可以进去找罗公公吗?”

他笑了起来,好像连笑容都明媚了起来,这才又拉住了我的手说:“我可以带你进去见罗公公。”

我点头,有了他的带领,门口的那些太监自然也就不会拦着我,这就是我第一次踏进文华殿的经历。但是这种经历是后来很难去回味的,因为当时我的心中装着事情,我当然并不是只是听到了罗公公,我还听到了今上在里面很是欢快,而且我并不能就用这样的身份去面见君上说你的小老婆出了问题,所以我只能回到最初的起点就是去寻找罗公公。

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今上和罗公公在面对大臣时的样子,这个中年人,不,应该是这个中年高官自然不会将我直接带到今上的面前,他先是将我带到了偏殿之中,这里的偏殿只是和今上所在的正殿只有一墙之隔,我可以清楚地听见里面的声音。

自然,里面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今上的声音了。

距离上一次在荷塘和今上说过话之后,这是我首次再听到今上的声音,今天他的声音和那一晚的飘忽不定很是不同,也和夜宴之中的随性不同,这是一种面对了自己的臣子之时表现出来的一种镇定和从容的声态,比之平日里要来得更加有威仪。

这也是我第一次和这个国家的政治有所接触的场景,尽管我从来没有想过,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直到我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的那一刻,我才幡然醒悟,原来我伴随着这种政治的声音走过了多少年,那多少年的岁月里是我自己都不敢去确认的。可是只是当自己身处在其中的时候反而却是没有意识的。

“阮主子。”是罗公公的声音将我从这种如痴如醉的神态里面拉了回来,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才的神态很是奇怪,但是我看见罗公公眼中的惊讶的时候还是连忙对着罗公公行了一礼。

虽然我的头上是郡主的头衔,罗公公只是一个宦官,却殊不知罗公公此人在宫中的影响力,抛开后宫不说,罗公公其实就是第二个今上。

罗公公眯着眼睛看着我,与其说他的年纪并不大,还不如说我从来都没有正确猜出过罗公公的年纪。

“阮主子,可是有什么事?”罗公公的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又一次眯着眼睛问我。

我这才道:“公公,娘娘们都去了婧姐姐的宫中。”无需我言明发生了什么,我明白我这句话在罗公公听来是什么意思。

但是我的心中还是有些不安,我敏锐地感觉到罗公公的眼睛在听到了我的话之后眯得更紧,我以为罗公公会说出什么,可是他并没有。我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忽然觉得如坐针毡,不知为何,我往我的右边看了一眼,只见那帷幔之后有一个人在偷看,是他!是那个带我进来的中年人!

他对我一笑,那笑忽然就在我的脑中炸开,我浑身汗毛倒竖,只见他一笑之后就放下了帷幔,原来这个房间并不是和正殿一墙之隔!这是正殿之中的一个小室!

罗公公自然也看见了,只见罗公公斜着眼睛往那里看了看之后,倒是笑了:“阮主子可是认识苗先生?”

我摇头,罗公公只是笑,我才说:“既然我已经见到了公公您,那我这就走了。”

罗公公明显有些意外,说道:“阮主子就是来说这个?”

我坚定地点头。

没想到罗公公听着就笑了出来,伸手就拦住我说:“依我看,阮主子既然是来找今上的,没的说今上都没有见到就要走的。”

我惊讶地看着罗公公,不知道罗公公笑眯眯的眼神里面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但是我的身体已经听从了罗公公的话,坐了下来。

我的心中有些不安,看着罗公公转身就为我看茶,这个文华殿中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但是他们全然不像是太后的上华宫中人一样战战兢兢,大概太后也不知道,这些文华殿中的人身上的沉稳。

我从来没有想过今上身边伺候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只是隐隐觉得今上既然是这样的一个放荡的性子,身边的人自然也应该是嘻嘻哈哈的,可是我这才知道原来一个君王是有很多面的,而且,这个君王的身上,因为各种原因,注定了我从前只看到了他身上的另一面。

大概这也是为什么皇子们和公主们对于自己的父亲的看法会这样不同了。

罗公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我的身边坐下了,我丝毫不认为罗公公这样做有什么不妥,若是真正较真起来,罗公公是应该给我行礼的,可是连我自己都从来没有将自己当成一个所谓的郡主来看,所以罗公公此举很是符合我的意思。

我静静地捧着手中的茶,不时将手中的茶杯转来转去,我斜着眼睛看着在一边的优哉游哉的罗公公,很是不理解为什么在我看来是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但是在罗公公眼里是不是都不能算是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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