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眸盯向阿爸，急问：“阿爸，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阿爸没有回答，只是仰面怅然叹息一声，倘若有些话难以出口，那沉默即是最好的回答。
我早已怔然如塑，心中渐渐发凉，前朝帝裔的身份意味着什么，我再清楚不过，杨政道的下场我犹记忆如新，这并非是荣耀，而是累赘，随时都有可能累及满门。
杨妃上前来，举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容色柔和道：“自从在寝宫见了你，我便知道你一定是永宁姐姐的孩子。我与永宁姐姐虽非一母所出，容貌却及其相似，禀性也相投，最巧的是，我们的生辰也是同一日。所以在众多兄弟姐妹之中，我与永宁姐姐的关系最是亲近，几乎形影不离。而父皇也最疼爱我们，我记得有一年生辰，他特意命工匠将天下至宝身毒菩玉打制成一对手镯分赐给永宁姐姐和我，还带着我们在御花园的御水池边放花灯，满池的花灯就像是天上的星星，那夜的皇宫，银河玉宇，火树银花，一片璀璨，是我和姐姐过得最快乐的一个生辰。”杨妃说这些话时，微仰臻首凭空虚望，幽远的目光穿越了似水流年，仿佛多年前的温馨画面此刻近在眼前，一双明眸青睐中光华闪动，俱是温暖。
“既然身毒菩玉镯娘娘与我娘各有其一，那为何我娘的手镯又会在娘娘处呢？”事实摆在眼前，已由不得我不信，但我内心似乎仍在抗拒，我不敢相信，那个残暴不仁、骄奢淫逸的亡国之君——隋炀帝，竟然会是我的外公！
听我突作此问，杨妃眼中的一缕明光倏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眉头轻凝，细细一缕皱纹里带出淡淡的惆怅，“芸儿，你应该称我‘姨母’才是。”顿一顿，她又轻叹道：“父皇登基之初也曾心怀天下，壮志凌云，他畅通丝路，开创科举，确实建下了一些功业，但愈到后来就愈加变得急功近利，一心想在有生之年吞并八荒，功盖万世。他开凿运河，修建长城，南征北战，十余年间被征发的百姓不下千万，而役死者过半，以致民怨丛生，激发民变。宓贵妃出身书香世家，永宁姐姐自小耳濡目染，博学能文，更生得一副刚烈桀骜的脾性，为父皇征发民夫一事，姐姐常犯言直谏，劝谏父皇治天下当以民为本，但父皇固执己见，二人每每都要争得面红耳赤，最后不欢而散。有一次，永宁姐姐为修凿运河之事与父皇再起争执，她当着满朝文武之面指骂父皇为昏君，父皇勃然大怒，下旨命她和亲龟兹，永世不得返回大隋。永宁姐姐气愤不过，当场摘下父皇御赐的身毒菩玉镯砸碎在玉阶下，以示父女情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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