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都毫无反应，心中的绝望已如乌云没顶而来，只觉周遭的山明水秀霎时陷入了一片混沌。正满心悲痛之际，忽有一股水柱劈面喷在我的脸上，随即便听到沙哑低沉的轻笑声，其间夹杂着几声细碎的咳嗽。
我怔了一怔，胡乱抹去脸上的水和眼眶的泪，定睛看去，却见李琰正半眯双眼注视着我，唇角微微翘起，噙了一缕颇有意味的微笑，是诡计得逞后的促狭。他伸手握住我交叠在他胸口的双手，略略蹙眉道：“照你这么按法，不淹死也非得被你按死不可。”
此刻，我恍然似失了魂灵，只定定回视着他，胸口的重压瞬间松去，身子一软，几近虚脱。我稳了稳发颤的双手，且惊且喜道：“你……你没事？！”
李琰微笑道：“你很希望我有事吗？”
我忙摇头，“不……”一瞬之后反应过来，我是上了他的当，不禁怒从心头起，猛地甩开他的手，掐住他的脖子，恨恨地说：“你曾说过你不通水性的，你个大坏蛋，又骗我！世上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怎不见你死！”
他一脸无辜道：“我何时骗了你，我是不通水性，可我没说不会闭气啊。”
我怒气难消，手上加了一把力，“那你刚才装死骗我，又该怎么说？”
他理直气壮道：“你可不要恶人先告状，分明是你假装投河，作弄我在先的，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罢了。”他顿了顿，笑起来，“你如今的演技长进了不少，连我都几乎上了你的当，跳入水的一刹那，我才忆起岳父曾跟我提及，你从小就喜欢在伊雅乌苏河中嬉戏，水性应该不错。”
我闻言一怔，若不是关心则乱，以他的心思缜密，岂会后知后觉，想不到我素知水性？他适才见我落水，竟不顾自己不谙水性，奋不顾身跳下河去，冷静如他，又怎么会行此莽撞之举？想到此处，我心下似有暖意与感动交缠，掐着他脖子的手渐渐无力。
他伸手攀上我的手臂，含着丝笑道：“不生气了？”
我松开手，赌气地扭过身子，不理会他。
静了一会，他半撑着坐起，贴近我身后，轻声问：“假如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你会伤心么？”
突听此问，我不禁怔然，片刻，自鼻间哼出一声，目视别处，违心道：“伤心？才不呢！我会敲锣打鼓，大摆筵席，庆祝我脱离苦海！”
“如此便好。”听他如斯轻叹，声音喑哑飘忽，似是自言自语。
我一番赌气刻薄的言论却换来他如此出乎意料的回应，我的心没来由地“咯噔“一下，略略侧头，只拿眼角余光瞄向李琰，却见他双手枕头，已然躺回了地上，神情若有所思，注视着天上浮云聚散的目光中隐有欣慰之意。
许是察觉到我的视线，他亦转眸来看我，目色灼灼如华，明亮如焰，眉宇间皆是说不出的恬静温柔。与他四目交融，心口突地一跳，我一时间只觉目光迷离，脸颊有些发烫，本能地想要移开视线，却莫名地沉沦，竟挪不开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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