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枯木叶黄。
水月庵门前,一女一男仆人各抱着红木食篮跳下马车,随后,车上两人亦缓缓而下。
四人进庵拜佛祈福,并添了香油,问了小尼姑两句便前往庵宿。
院中大榕树下,一位道姑正扔桶落井,背后传来熟悉的叫唤声。
“阿娘!”
她放下井绳转身,瞧见面前的年轻女子已将青发盘起,一身出阁女子的打扮。又见她身畔挨着的男子,五官端正,眉宇间英气勃发,瞬时湿润了眼眶。
男子弯腰深深对她鞠了一躬,她便高兴得眉开眼笑。“来来来,你们一路颠簸辛苦了,快进屋饮些茶水。”
年轻女子迫不及待上前挽着她的胳膊,倾诉多日积累的思念。“阿娘,安儿好挂念你啊!”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与子俊做了你最喜爱的桂花糕,还炒了几道素菜带过来。”
“你们来了,我怎样都欢喜。”道姑望着年轻女子,视线不舍得移开。
两个跟随的仆人将饭菜布置上桌,赵子俊恭恭敬敬请道姑入座,才缓缓坐下。
席间,道姑适当问了几句有关两人的感情问题,又不停地给赵子俊夹菜,眼里的笑意不曾褪去,真真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男子不可在庵内久留,午膳过后他陪着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近黄昏,赵子俊的亲近小厮领命带着慕容安与婢女香儿前往秘密地点。
当慕容安到达时,她瞬间明白了赵子俊的用意。
可香儿却一头雾水,问:“天寒地冻的,姑爷这是要作甚呀?”
慕容安欣喜而笑,答:“此处便是他被我救起来的地方。”
这里于我俩,意义重大,她想。
香儿恍然大悟,圆圆的大眼睛眨了眨,“哦,原来小姐你那日救的人便是姑爷呀!”
遥望大河,灯火辉煌的大游船停在水中央。岸边,放着两只小船,小船旁边赵子俊身着白色里衣外加宝蓝色砍袖外袍,如此装扮,令一脸冷峻的他变得有了几分书生的秀气。
扶慕容安登上小船坐稳,他有模有样地摇着船桨,小厮与香儿则同坐一只小船。
“你是否等了许久,手竟如此冰凉?”被扶着登船时她便留意到了,内心甚是愧疚,语气比平时更加温柔。
如意坊大游船上的灯火光芒照射在慕容安脸上,与周围漆黑的河水形成对比,此时他的眼里只有坐在对面的慕容安,能清清楚楚看到她幼嫩的肤肤,一双水汪汪明亮的大眼睛,还有嘴角弯弯丰润的唇。
神情微微一愣,他开始坐立不安,脸颊的晕红漫至耳根。
“没,没多久。”说完,他羞得转头望向别处。
终于靠近大船,他扶起慕容安,郑重问道:“船身较高,须得抱你上去,你可愿意?”
慕容安娇羞点头,于是他左手紧紧环抱她的腰,右脚重点船板一跃而起,落于大游船上。
害怕掉入水中湿了衣裳,慕容安紧闭双眼,牢牢拽住他的衣袍不肯放手,安全落地时,她才缓缓睁眼。
这就上来啦?她想。
松手,稍微整理歪掉的衣裙,表情又恢复到平时的模样。
“你看!”赵子俊指向右手边。那里放了一个类似屏风的架子,不一样的是,中间换成了半透明的白纱。
“这是?”慕容安满脸疑惑。
赵子俊笑而不语,牵着她的手走到架子前面的的凳子。
“我去去就回。”他对她说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撇下自己离去,只茫然望着他微微颔首。
左瞧瞧右望望,四下竟无一人,吞了吞口水,觉着有点渴。见挨着凳子的木桌上摆着一水果盘,择了一个橘子掰成两半。正往嘴里送橘子,敲锣打鼓的声音骤然响起。
“传说,天地一分为二,天归仙,地归人。一日,天帝的七个女儿下凡至仙女湖,恰巧被放牛的董永碰见,从此对活泼机灵的七公主念念不忘……”颜色鲜明、雕刻精美的图画伴随着人声在白纱上忽而跳动,忽而消失不见。
慕容安完全被传奇的故事以及唯美的画面吸引了,将手中橘子放回原处之后,继续欣赏。
“奈何天規森严,董永与七公主注定不能携手一生……”
“王母娘娘拔下一支簪子,朝地面指去,霎时一条长河出现在他俩之间,且逐渐变宽……”
“从此他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永无相见之日。”
鼓声停,图影撤,演出已然结束。
这时,白纱背后走出一位提着灯笼的男子,此人便是适才离开的赵子俊。
欢欢喜喜走到慕容安跟前,却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
“安儿,你这是为何?”他握住她的手,惊慌失措。
“结局太惨了。”她边哭边说。
他心中的大石这才松下来,说:“不过传说而已,安儿不必当真。若你我真成了戏中人,子俊定不会让任何人拆散我们!”
突如其来的情语娇话,慕容安下一瞬便脸颊绯红,伤心情感褪去一大半。
她终于破涕而笑,赵子俊趁机拿出亲自做好的灯笼放到她面前。“我前几日偷偷学着弄的,钟意吗?”
他那双渴望被夸赞的眼神被慕容安看破,用九分真心一分哄的语气对他说道:“辛苦了,我十分钟意!”
夜深风寒,赵子俊一把将她横抱怀中。
“被人瞧见如何是好,快快放我下来。”她挣扎说道。
“不会有人瞧见的。”
“为何呀?”
“此船今晚只属于我们,夫人可还有其他疑问?”
“……没了。”慕容安甚是害羞,恨不得将脸彻底藏进他怀里。
屋内,赵子俊放下她。满腔的情意已经无法用言语代替,头渐渐靠近,灼热的鼻息熏在慕容安脸上,仿佛能听见她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就在两唇即将碰到之时,他鼻内微凉,似乎有东西缓缓流出,一抹,手中尽是鲜红的血液。
慕容安一怔,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我去叫大夫,我去叫大夫。”
他截住欲开门的她。“无碍,一会儿血就止了。”
“扣扣!”门外有人敲响木板。
“谁?”赵子俊生气喝道。
“将军,王妃到了府邸,想见你一面,说是有要事相商。”
慕容安取出手帕帮他擦拭血液,他接过匆匆抹按便扒开门迈步走出。
他疾步前行,小厮紧紧跟随。
“明日请一位大夫过府,偷偷的,不许给别人知晓。”
小厮不解,扬眉问道:“这是为何?”
“不许多问。”
“是。”
几步之后,赵子俊愈想愈不甘,眼鼻口快挤到一处,最后双手掩住面庞,内心深处在咆哮:太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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